四樓工具間冰冷的鐵門，像一道脆弱的屏障，暫時隔絕了符咒蝕骨的灼痛。陳默背靠着門，急促地喘息，冷汗順着額角滑落，砸在積滿灰塵的水泥地上。肋間那蔓延的冰冷紋路，暫時蟄伏下去，只留下隱隱的鈍痛和麻木。夏冉父親筆記上那些標注的“避讓點”，果然是這邪惡符陣的薄弱之處！
“校醫院…能量源頭指向那裏。”夏冉的聲音壓得極低，在空曠的工具間裏帶着回音，“李修遠…他就在那兒。藍淚藥劑、銅錢紋、陰命魂名單…所有線索都指向他！必須弄清楚他在幹什麼！”
陳默直起身，肋間的麻木感提醒着他時間的緊迫。耳後那個冰冷的“6”字，像懸在頭頂的鍘刀。“裝病。”他聲音嘶啞，眼神卻異常銳利，“再去一趟校醫院。他給我打過‘鎮痛劑’，有理由再去。”
“太危險了！”夏冉立刻反對，“他袖口的銅錢…還有那些藍藥…”
“沒別的路。”陳默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避讓點’只能緩解，不能根除。符咒還在擴散。下一次‘惡念共鳴’…可能就是‘7’了。”他指了指耳後，“而且…我妹妹…她的名字可能就在那份名單上！”妹妹最後模糊的笑容，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夏冉看着陳默眼中不容動搖的決絕，知道勸阻無用。她深吸一口氣：“我跟你去。在外面接應。”
***
校醫院三樓，熟悉的消毒水味混雜着那股陳舊的檀香。走廊裏很安靜。陳默捂着肋下，腳步虛浮，臉色蒼白（這次倒不全是裝的），敲響了副院長辦公室的門。
“請進。”李修遠溫和的聲音傳來。
推門進去。李修遠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手裏把玩着幾枚…古舊的銅錢。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立領襯衫，袖口挽起一截，那枚精致的銅錢繡紋，在燈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屬光澤。
“陳默同學？”李修遠抬起頭，看到陳默的樣子，眉頭微蹙，放下銅錢，站起身，語氣帶着恰到好處的關切，“臉色這麼差？是之前的鎮痛效果過了嗎？”
“李主任…”陳默聲音虛弱，身體晃了晃，似乎隨時會倒下，“疼…肋骨…像有東西在鑽…”他刻意引導着，手按在肋間符咒蔓延的位置。
李修遠快步繞過桌子扶住他，手指看似不經意地搭在陳默的腕脈上。一股冰冷滑膩的觸感傳來，陳默強忍着甩開的沖動。李修遠的目光在他耳後那個清晰的“6”字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滿意。
“符咒擴散了…”李修遠嘆了口氣，語氣帶着“醫者”的凝重，“比預想的快。看來那次的‘共鳴’刺激不小。”他扶着陳默坐到旁邊的檢查床上，“別擔心，我再給你配一劑強效的，能壓制住。”
他轉身走向那個帶密碼鎖的矮櫃。陳默半閉着眼，裝作痛苦不堪，眼角的餘光卻死死鎖定着李修遠。只見李修遠熟練地輸入密碼（陳默注意到他指尖的移動：5-4-2），打開矮櫃，取出那個銀灰色的醫用冷藏箱。
就在李修遠背對着他，低頭從冷藏箱裏取藥劑的瞬間——
陳默的目光銳利如鷹，掃過李修遠剛才放下的那幾枚銅錢。銅錢散落在桌面上，其中一枚正好滾到桌沿。銅錢上的字…是反的！**“通寶”**兩個字，如同鏡中倒影，完全反寫！透着一股說不出的邪異！
更讓陳默心頭一跳的是，在銅錢旁邊，攤開着一本線裝的老式筆記本。筆記本翻開的頁面上，畫着一個簡陋的宿舍樓平面圖，其中一個位置被紅筆重重圈出，旁邊潦草地寫着幾個字：**“未時三刻，坤位，屍氣凝。”**
屍氣？他在占卜屍體的位置？誰的屍體？依依的？還是…其他祭品的？
李修遠已經取好藥劑，轉過身。陳默立刻垂下眼簾，恢復痛苦的表情。
“來，注射完會舒服很多。”李修遠拿着針劑走近，臉上是溫和無害的笑容。
“李主任…能…能先給我杯水嗎？”陳默聲音虛弱，指着辦公桌旁的飲水機，“太疼了…口幹…”
李修遠看了一眼飲水機，就在藥櫃旁邊。“好，稍等。”他放下針劑，轉身去倒水。
機會！就在李修遠背對着他倒水的這一兩秒！
陳默像蓄勢已久的獵豹，猛地從檢查床上彈起！目標不是門，而是李修遠身後那個巨大的、嵌在牆裏的中藥櫃！他記得夏冉父親筆記裏提過一句，老校醫院改造時，某些特殊科室會有隱蔽的…儲藏空間！
他的手指如同閃電般劃過藥櫃側面一塊顏色略深的雕花木板！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聲！那塊木板竟然向內凹陷，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狹窄暗門！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着劣質香燭和陳腐血腥味的怪風，猛地從暗門後涌出！
陳默強忍着惡心，毫不猶豫地側身擠了進去！
“你？！”身後傳來李修遠驚怒的厲喝和玻璃杯摔碎的聲音！
暗門後是一個極其狹小的神龕！沒有窗戶，只有一盞搖曳的、發出慘綠色幽光的油燈！
油燈昏黃的光線下，供奉着一尊尺餘高的泥塑神像！那神像面目猙獰扭曲，非佛非道，青面獠牙，三頭六臂！最詭異的是，神像的六只手中，分別抓着不同的東西：一只手持着一柄鏽跡斑斑的短劍；一只手持着一個刻滿符咒的銅鈴；一只手持着一卷殘破的竹簡；而最中間的兩只手…
赫然抓着一根褪色的、打着死結的**麻繩**，以及一枚**銅質的、刻着“怨”字的校徽**！
麻繩！紅嫁衣！校徽！沈紅的遺物！
神像前的香爐裏，插着三支早已熄滅、只剩下長長灰燼的黑色線香。香灰堆積得很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暗紅色。
陳默的心髒狂跳！目光瞬間被香爐裏一點刺眼的反光吸引！那是一小片被香灰半掩埋的、撕裂的硬質塑料碎片！
他下意識地伸手，不顧滾燙的香灰，飛快地將那片碎片摳了出來！
碎片邊緣焦黑卷曲，上面殘留着模糊的印刷字體和半個小小的證件照…
**“市第一中學”**
**“陳…”**
是妹妹的學生證碎片！上面殘留的半個字，正是妹妹名字裏的“陳”字！照片上，妹妹那熟悉的、帶着點羞澀的笑容，被撕裂的痕跡劃過，顯得無比刺眼！
“找死！”
身後，李修遠暴怒的嘶吼如同惡鬼！暗門被猛地撞開！一股冰冷的、帶着濃烈殺意的風壓席卷而來！
陳默想也不想，將學生證碎片死死攥在手心，轉身就往外沖！
“嘀嗚——嘀嗚——！”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校醫院走廊！
陳默沖出辦公室，夏冉正焦急地等在走廊拐角！“這邊！”她大喊。
兩人朝着樓梯口狂奔！身後，李修遠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追出辦公室！他臉上溫文爾雅的面具徹底撕碎，只剩下猙獰的怨毒！他並沒有直接追來，而是猛地一甩右手衣袖！
“咻！咻！咻！”
三道尖銳的破空聲響起！三枚邊緣閃爍着幽藍寒光的**銅錢**，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化作三道致命的流光，撕裂空氣，以驚人的速度，直射陳默的後心、後頸和雙腿！
那銅錢飛行的軌跡，帶着一種詭異的弧線，仿佛鎖定了陳默的氣息！正是他袖口繡紋上那種反寫的“通寶”銅錢！
死亡的寒意，瞬間籠罩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