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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晚汀看到了那張機票。
她眼中的暴怒幾乎要將整個病房點燃。
她一個箭步沖上前,從明修手中狠狠奪過機票和那本假護照,當着他的面,撕得粉碎。
紙屑紛飛,如同明修破碎的希望。
“還想跑?”她的聲音冰冷刺骨,“明修,看來是我對你太仁慈了。”
在爭搶中,明修的手背被鋒利的紙張邊緣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赫晚汀看到了,卻視而不見。她心中只有計劃被挑戰、獵物要逃脫的怒火。
明修看着她,徹底放棄了所有溝通的希望。
他做出了一個終極的切割。
當着赫晚汀和所有人的面,他從脖子上扯下一條項鏈,上面掛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鑰匙。
那是明家傳給他的信物,是他唯一能動用的、代表他個人龐大海外秘密信托賬戶的鑰匙。
在赫晚汀錯愕的視線中,他毫不猶豫地,將那枚冰冷的金屬鑰匙,吞進了腹中。
胃裏傳來一陣異物感。
他對着赫晚汀,露出了一個慘烈而解脫的冷笑。
“你永遠也別想得到它。”
“咳咳......”他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胃部開始傳來痙攣的痛感。
就在這時,赫晚汀的手機響了。
是虞季白的主治醫生打來的。
“赫總,不好了!虞先生因爲剛才受了驚嚇,心髒情況急劇惡化!現在急需進行手術,必須立刻動用您爲他準備的那筆備用金庫!”
備用金庫。
就是明修那個信托賬戶裏的資金。
這個電話,成了壓垮赫晚汀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有的憤怒和焦急,在這一刻,全部化爲對明修的滔天恨意。
她雙目赤紅,完全沒有察覺到明修吞下鑰匙後,已經開始胃部絞痛,冷汗直流。
她只清楚,這個男人,要毀掉她救季白的最後希望。
“把鑰匙的備用獲取方式說出來!”她掐住明修的脖子,瘋狂地嘶吼。
明修只是冷笑着看着她,一個字都不肯說。
他的沉默,徹底激怒了赫晚汀。
她將明修從病床上拖了下來,不顧尚思珈的阻攔和怒吼,強行將他塞進了車裏。
車子一路疾馳,最終停在了一家她名下的私人心理治療中心。
這裏,有她爲不聽話的病人,準備的終極刑具。
她將明修拖到一個房間,房間中央,是感覺剝奪水箱。
用於治療極端心理疾病的設備,通過剝奪人的一切感官......視覺、聽覺、觸覺,來摧毀一個人的精神防線。
她清楚他有幽閉恐懼症。
她就是要用他最恐懼的方式,逼他開口。
“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就敲敲箱壁。”赫晚汀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回響,如同地獄的判詞。
她親手將明修鎖進了那個完全隔音、伸手不見五指的水箱裏。
冰冷的水瞬間淹沒了她。
黑暗,死寂,失重。
胃部的絞痛,幽閉恐懼症帶來的窒息感,感官被徹底剝奪的瘋狂,同時向他襲來。
他感覺自己要瘋了。
但他不能。
他要活下去。
爲了活下去,他開始在黑暗冰冷的水中,一遍遍地回憶母親很久以前哼唱過的童謠。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兩天。
水箱的門,終於被打開了。
刺眼的光線讓他幾乎失明。
他像一具破敗的玩偶,被兩個護士從水箱裏拖了出來。
他聽到了她們的議論。
“真可憐,赫總怎麼把人關在這裏就忘了?”
“誰說不是呢,她昨天就陪虞先生飛去瑞士做手術了,臨走前根本沒提過這裏還有個人。”
“要不是系統自動判定療程結束,他得被關到死吧?”
她忘了。
原來,他所承受的地獄般的折磨,在她那裏,只是一件可以被輕易遺忘的小事。
這種輕飄飄的漠視,比任何刻意的折磨,都更傷人。
明修內心的最後一絲火苗,徹底熄滅了。
他崩潰了。
但他沒有暈倒,也沒有尖叫。
在那一瞬間,一股驚人的力量從他死寂的身體裏爆發出來。
他猛地推開護士,轉身抄起旁邊治療儀的金屬支架,狠狠砸向控制室的玻璃!
玻璃應聲而碎!
他抓起一截帶電的線頭,在護士驚恐的尖叫聲中,電暈了她們。
他搶走門禁卡,穿着那身溼透的病號服,沿着消防通道,瘋狂地向外跑。
雨又下了起來。
他沖進雨幕,像一頭終於掙脫了所有枷鎖的困獸,消失在城市的茫茫雨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