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計低着頭,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最終方才咬着牙說道:“我表哥要捐官,但是我姑父不肯,所以他就在外結識了這群狐朋狗友,隔三差五就帶回來白吃白喝……”
小夥計此時仿佛是鼓足了勇氣,將關於這間酒樓老板的事情全部如實說了出來。
這店老板名叫徐鵬程,應天府本地人士,早年是個中舉的進士,但因爲遲遲得不到封官的機會,於是便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婿。
徐鵬程的丈人姓劉,打從元末就是應天本地有名的富紳,徐鵬程入贅到劉家以後,便隨着嶽父一同經商。
在此期間,劉家小姐爲他誕下一子,因爲徐鵬程有功名在身,加上人又踏實肯幹,於是劉員外便讓外孫隨了父親的姓氏,這偌大的家業也都傳給了徐鵬程。
徐鵬程的兒子名叫徐之遠,雖然年少時便就讀私塾,徐鵬程也曾爲其廣邀名師,怎奈何這徐之遠壓根就不是個念書的材料。
平日裏在外拈花野草,敗壞門風,生生死死了自己的外公。
那劉夫人對於這個獨子可謂是十分溺愛,是含在嘴裏怕化了,頂在頭上怕嚇着。
徐鵬程雖然有心想要管教兒子,怎奈何他生性懼內,偏偏拿劉夫人束手無策。
徐之遠仗着有母親撐腰,所以平日裏在外爲非作歹,常要徐鵬程爲他擦屁股。
最近鬧着想要花銀子捐官,結果徐鵬程說什麼都不同意,父子二人因此鬧得不可開交。
而之前那幾名客人,就是徐之遠在外結交的朋友,也是通過徐之遠的引薦,才能坐上這還未正式營業的二樓雅間!
聽完了小夥計的這番解釋,朱樉才算是勉強放下了對於徐鵬程的懷疑。
問及徐鵬程與陳祖輝是如何相識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這陳祖輝乃是當年與徐鵬程同期科考的生員,不過徐鵬程只考了一個進士,可陳祖輝卻是那年的探花。
兩人雖然未能一同步入仕途,但卻就此成爲了好友。
這間酒樓,也正是在陳祖輝的協助下才順利開設起來的!
這小夥計並不是劉夫人的親侄子,而是劉家的遠房表親,平日裏常在櫃上吃些回扣,隔三差五耍一些小聰明。
正因如此,徐鵬程對其並不待見,不過是礙於夫人的情面,才將其留在店裏,做了個端茶倒水的夥計。
經過對方這一番講解,朱樉已經逐漸理清了所有頭緒。
剛剛那幾人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十之八。九便是元人。
他們在此處密謀數日,想來應該就是要借朱標下葬,朱元璋要親自主持的這個間隙刺殺朱元璋。
至於他們話中提起的那個五裏鋪,因爲沒能聽清他們的具體談話內容,所以朱樉並不能確定這裏是他們的落腳點,還是他們準備事後接頭的地方所在!
朱樉看向那名小夥計,語氣輕柔的對其說道:“我問你,你聽說過這附近有個五裏鋪嗎?”
“五裏鋪?”
“您說的應該是東五十裏鋪吧?”
“嗯,應該就是這個地方,這是處什麼所在?”
“這,這裏是義莊,是早年戰亂,用於安頓屍體的地方!”
小夥計在提及這個東五十裏鋪的時候表情明顯有些緊張,據他所說,這東五十裏鋪就在距離應天府城東五十裏的一處荒郊,這裏原本是個村子,結果卻被元兵屠殺殆盡,只剩一片荒地,便有人在這處舊址上建了一座義莊!
這個義莊城中老人全都知道,這小夥計也曾不止一次聽別人提起過。
只是據說因爲鬧鬼,這義莊早已經荒廢多年,如今聽朱樉再度提起,他仿佛是被勾起了不好的回憶,抱着手臂打着冷戰,仿佛是對此十分恐懼!
朱樉得到了這東五十裏鋪的確切位置,就想要前往一探究竟。
他從懷中摸出一錠黃金,將其拍在了這名夥計的面前:“這錠金子,本王賞你的!”
看着面前這錠黃金,小夥計幹澀的咽了口唾沫,但卻不敢伸手來拿。
朱樉見此情景,皺着眉頭問道:“這是本王給你的,你爲什麼不拿?”
“殿下,這太貴重了,如果被我姑父知道我收了這麼貴重的東西,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小夥計字裏行間全都透露着他對徐鵬程的恐懼,可朱樉對此卻只是一笑置之:“放心吧,他若是問起,你就說這是本王給你的,諒他也不敢罰你!”
“但是這錠金子你也不能白拿,你表哥徐之遠什麼時候要是回來了,你要第一時間前往秦王府去通知我,而且切記此事絕不能有別人知道,就連你姑父也不行,明白了嗎?”
小夥計聞聽此言,連連點頭。
朱樉對此頗爲滿意,隨手將那錠黃金丟給了他!
下樓的時候,陳祖輝,徐鵬程都在樓梯口躬身等候,眼見着朱樉下了樓,二人當即迎了上來:“殿下,您這是……”
“本王還有公務需要處理,不便在此久留,改日再來做客!”
“我這侄兒多有冒犯,還望殿下能夠海涵!”
聞得朱樉要走,徐鵬程趕忙擠上前來,替那名小夥計向朱樉道歉。
朱樉聞聽此言,只是笑着說道:“我很喜歡這孩子,你日後不要太過刁難他了,等本王下次再來,還要他親自接待!”
徐鵬程聞聽此言,長舒口氣,連連稱是。
反觀陳祖輝,卻是眉頭微蹙,幾次看向那名夥計,仿佛心中若有所想。
在三人的相送之下,朱樉出了這酒樓的大門。
他的馬車此時就停靠在門口,車上的灰塵已經被全部擦去,整潔如新。
朱樉登上馬車,隨口說道:“在城裏繞一圈,確定沒人跟蹤的話,就去東五十裏鋪……”
坐在車上,朱樉不斷回憶着小夥計剛剛那番話。
他預感那群元人應該是與徐之遠有着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徐之遠怕是受了他人蠱惑,所以才會和這群人走得如此之近!
至於那夥元人,在朝中應該也有內應,如若不然,他們不可能知道太子病逝,明日下葬的消息!
思來想去,朱樉覺得最有可能將這兩方聯系到一起的,恐怕就只有應天府尹陳祖輝了。
“難道,這一切都是陳祖輝一手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