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安在周府喝得半醉才回來。
觀墨扶着他踉踉蹌蹌地回到錦墨堂,內室裏還亮着燈姜姒似乎還沒睡。
聽到動靜,裏面的燈光卻迅速熄滅了。只留了一盞角落裏的長明燈散發着昏黃微弱的光。
“………”
謝九安甩開觀墨自己摸黑走進內室。
借着那點微光他能看到拔步床的帳幔已經放下。
裏面悄無聲息……
他站在房間中央酒氣上涌,腦子有些昏沉,但周文瑾那句話卻異常清晰地在耳邊回響——
“女人要是不得夫君疼愛,心裏難免委屈……”
他晃了晃腦袋,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到床邊。
伸出手想掀開帳幔,動作卻在觸碰到那柔軟布料時頓住了。
他該說什麼……
做什麼…
難道要鑽進去……
這個想法讓他心跳驟然失序,血液似乎都往頭上涌。
他看着她纖細的身影在帳幔後模糊的輪廓,想起她受驚時溼漉漉的眼睛,想起她蒼白的小臉……
最終,他還是沒有勇氣掀開那層阻隔。
他煩躁地收回手,轉身像前幾天一樣,和衣躺在了美人榻上。
榻上鋪了厚厚的墊子很軟,但他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酒意和一種陌生的、躁動不安的情緒在他體內沖撞。
他能清晰地聽到帳幔後,姜姒極力壓抑清淺的呼吸聲。
她也沒睡?
這個認知讓他更加心煩意亂。
一夜無眠。
第二天,謝九安頂着兩個黑眼圈去了軍營操練士兵時格外凶狠,把一幫糙漢子累得叫苦不迭。
下午回來,他依舊沉着一張臉。
進門時,姜姒正在外間的小廳裏吩咐瑤琴什麼事情,見他回來依舊是上前行禮,接過披風。
謝九安目光在她臉上掃過,見她氣色似乎比昨天好了一點,但眼神依舊不怎麼看他。
他抿了抿唇沒說話,徑直走到裏間。
眼角餘光瞥見瑤琴手裏拿着一個小包袱出去了,像是要去庫房取什麼東西。
他坐在桌邊自己倒了杯冷茶灌下去,試圖壓住心裏的躁意。
過了一會兒,姜姒走進來,輕聲稟報:“夫君,晚膳已經備好了。”
謝九安“嗯”了一聲,起身往外間膳廳走。
兩人沉默地用完晚膳。
期間謝九安幾次想開口,問問她昨天爲什麼不高興,或者……或者跟她說點什麼別的。
但看到她低眉順眼細嚼慢咽的樣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飯後,姜姒照例給他奉了茶,然後便退回內室繼續做她的針線。
謝九安坐在外間,聽着裏面細微的針線穿過布料的沙沙聲,只覺得那聲音像羽毛一樣,不斷搔刮着他的神經。
他猛地站起身走進內室。
姜姒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眼中帶着一絲疑惑。
謝九安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有些粗魯地塞到她手裏。
“給你。”
那東西入手微涼帶着他掌心的溫度。
姜姒低頭看去,攤開手心只見一顆鴿卵大小的石頭靜靜躺在那裏。
石頭呈現出一種柔和的橙粉色,在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形狀不算規整卻別有一種天然質樸的美。
她愣住了…
抬頭看向他,眼中滿是茫然:“夫君,這是……?”
謝九安別開臉,耳根有些發燙,語氣依舊是硬邦邦的:“在邊關撿的,看着……還算順眼。你拿着玩吧。”
他總不能說,是覺得這石頭顏色像她唇色才鬼使神差拿來的吧?
姜姒看着手心裏這顆算不上名貴,甚至有些粗糙的碧璽原石,。
又看看謝九安那副強裝鎮定實則連脖頸都微微泛紅的樣子,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酸酸的,澀澀的,又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暖意。
她握緊了手心的石頭,指尖感受到那微涼的觸感和殘留着屬於他的溫度。
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底翻涌的情緒,聲音細軟卻比之前多了幾分真實的波動:
“妾身……很喜歡。多謝夫君。”
謝九安聽到她說“喜歡”,心頭那塊一直堵着的大石,仿佛瞬間鬆動了不少。
他偷偷瞥了她一眼,見她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彎了一下,雖然很快又恢復了但他確信自己看到了。
他心情莫名地就好了起來,連帶着看窗外沉沉的夜色都覺得順眼了幾分。
“嗯。”他應了一聲,轉身走到窗邊,負手看着外面,努力壓下想要上揚的嘴角。
內室裏,燭火噼啪。
姜姒將那顆橙粉色的石頭小心地用手帕包好,收進了妝匣的最裏層。
而謝九安則在心裏盤算着,明天是不是該讓觀墨去打聽打聽京城裏最好的銀樓是哪家?
打個什麼首飾好?
鐲子?
還是簪子?
總不能……真一直送石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