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燁回到王府之後心卻靜不下來,他又問起沉影之前查過的與沈晚楹相關的事情。
“殿下,嘉寧郡主回京城也沒多久,在城郊別院的十年幾乎沒有消息,您看見的幾乎就是全部。”沉影只得再委婉告知。
蕭承燁知道之前在京郊別院照顧沈晚楹的那些人都莫名其妙死了,他一直懷疑是她背地裏動的手,但沒有任何證據。
他正沉思着,門外傳來吵鬧聲。
“皇兄。”蕭寧瑜從宮中回來了,第一時間尋蕭承燁,語氣道不出的激動。
蕭承燁當即皺眉,不出意料,蕭寧瑜跑得太快,差點兒被書房的門檻絆倒。
蕭寧瑜母妃當年只是個不受寵的美人,但對於剛出生就被丟給太監養活的蕭承燁有救命之恩,冷宮多年,虧得她暗中照顧,後來,她死於一場算計,拼下命來保全蕭寧瑜的生命。
蕭承燁脫困之後,便將蕭寧瑜一直帶在身邊。
沉影朝蕭寧瑜行了一禮之後才離開,房門關上,只瞧他疾步來到蕭承燁伏案邊,隨意坐在階梯上:“我在皇宮裏聽到太後與父皇商議,要將嘉寧郡主許給二皇兄。”
蕭寧瑜年紀不大,但是待在蕭承燁身邊這麼久,也不是個蠢笨的人。
他本來是將這句話當閒話談,誰知坐在主位的男人臉色驀然變化,陰沉沉來一句:“確定?”
蕭寧瑜沒想到他會對這件事情感興趣,又極其認真地點頭:“確定,我真聽到了,但是考慮到戰事未熄,鎮北王尚未歸京,不敢輕易定奪這門親事。”
蕭承燁不語,腦海中不知爲何又浮現昨夜沈晚楹雙眸含淚楚楚可憐的模樣,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把剩下的折子看了,本王有事出去一趟,回來驗收。”
他起身,二話不說就將手中看了一半的折子扔在蕭寧瑜懷中,神色嚴肅,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誒……”蕭寧瑜還來不及反應,趕緊起身想要追上前去,但沉影先一步關上門。
“皇兄!”
“不帶這樣玩的啊!”
蕭寧瑜拍了拍門,鬼哭狼嚎似的,但也只是短暫一會兒,很快就認命了。
——
蕭承燁心裏有些疑惑沒有解開,他始終覺得沈晚楹身上蓋着一層朦朧輕紗。
他離開王府之後便騎馬出京,朝着京郊別苑的方向去,無一人隨行。
春盛時節,院中落葉不多,沒人清掃,這才多久就有了荒蕪滄桑之感,花圃中的花葉幾乎枯萎頹敗,門落了鎖,但是窗戶能夠輕易打開。
屋內不算寬敞,幹淨簡約,很多家具都落了灰,這裏尚不如普通商賈的宅院,蕭承燁在房間內走動,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沈晚楹就是在這裏住了十年?
沈易風真是夠蠢,他若是知曉自己的親生女兒過着這種生活,恐怕腸子都會悔斷。
蕭承燁心思深沉,走到梳妝台前,發現下方有個被挪動過的木匣子,將其端起來放到台面上,打開。
是一封又一封排列整齊的書信,估摸有上百封。
如果他得知的信息爲真,這恐怕是沈晚楹私下寫給沈易風等人的,但知曉自己送出去的每一封信件都被柳媚等人算計攔截下來,便沒有再寄。
他修長的指尖劃過信封,動了幾分惻隱之心,想打開看看,但這不是他的作風。
那雙毫無感情之談的目光盯着木匣子看了許久,上次碰見沈晚楹,她說自己回來拿東西,既然不是這個,說明她不在意這些書信了嗎?
任由這些親筆信在這荒涼的小院落,既然已經扳倒了柳媚,爲何不將這些信送出去?
蕭承燁的手不太受控制,將最表面最明顯的那封信拿出來,看日期,是一個月前的。
這裏面的信後面幾十封都不曾密封,蕭承燁打開,入目是一行行娟秀脫俗的工整小楷,滿滿四頁紙。
梳妝台與窗戶離得很近,院外又揚起微風,蕭承燁眉頭緊鎖,怎麼都覺得信中溢出的情感與性格跟當前的沈晚楹完全是兩個人。
字裏行間,她敏感脆弱,像是被高山壓得喘不過氣,甚至動了一死了之的念想。
怎會如此?
看到第三頁,蕭承燁眸光微變,黑色的墨汁暈染在紙上,沈晚楹沒在繼續寫下去,胡亂在紙張上留下痕跡,看紙上的皺痕,好像還哭了。
最後一頁被墨跡弄髒,只能看出她的氣憤。
蕭承燁心底堵着的石頭更大,更重了。
他將書信規規矩矩疊好放回,連這箱木匣子也合上回歸原位,心裏不是滋味,所以沈晚楹性格陰晴不定是因爲這?
院外有人走動的動靜,蕭承燁藏身窗後暗中觀察。
看見兩個農婦手中拿着掃帚過來,熟練地推開院門,還嘆了口氣。
“沈姑娘一走,這裏好生破敗。”
“聽聞她是被人接回京城了,應該過上好日子了吧?”
“或許吧,她那個姑母和表姐可不是好應付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又繼續清掃着院中落葉。
蕭承燁悄然從房中出來,站在屋檐下,渾身透出的強勢氣息將兩人嚇了一跳。
“你……你是誰啊?”
“你們方才在說什麼?”蕭承燁聽清楚了,是在議論沈晚楹,但他們應該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兩個婦人交換視線,看眼前男人衣着不凡,有些警惕。
“你認識沈姑娘?”
“認識。”蕭承燁沒打算表明自己的身份,直接問:“你們也認識?”
婦人點點頭,想着反正人已經回到京城了,便繼續說:“認識,我們住得不遠,就在山腳,沈姑娘在這裏的時候救濟過我們。”
“誒,沒聽沈姑娘說過她認識什麼男子啊!”兩個婦人約莫四十,一身布衣,憨厚樸實。
“你們可曾還知道關於她的其他事情?”蕭承燁很感興趣,他猜想暗衛調查時也沒有注意到這兩個婦人。
婦人搖搖頭:“不知道,那幾個嬤嬤跟潑婦一樣管得可嚴了,之前沈姑娘生病,我們把家裏養了許久的母雞送來給她補身子,直接被轟了出去。”
“聽說沈姑娘還是個大戶人家的千金,但又被關在這裏,家裏肯定是有狐狸精蠱惑人心……”
“可不是,她那個什麼表姐,每次借着探望的理由過來,結果對沈姑娘非打即罵,每次都搞得人家一身傷。”
“可憐啊……”
這兩個婦人一唱一和,不知爲何,蕭承燁心底抑着火氣。
他忽然覺得,如果這些人的死都是沈晚楹造成的,那她還有些心慈手軟。
這種人殺了多可惜,應該叫這些人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