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放學鈴,一群類人生物便歡呼着從教室裏沖出去。
祝歡慢吞吞收拾着東西,王嘉茗在邊上晃晃悠悠等着她。
陳序淮也沒走,人不在,那個縫補過的黑色書包在。
孤零零的待在桌堂裏。
人快走光了,最後一個離開的要關門關燈關窗戶,祝歡突然有點不忍心。
怎麼總是落下陳序淮呢。
“你先走吧。”她說,“我再等等。”
王嘉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行,到家給我發消息。”
祝歡比了個“OK”的手勢。
這兩天她沒讓家裏的司機來接,因爲和王嘉茗家住的比較近,都是一起走回去的。
王嘉茗就算騎着自行車,也會推着慢悠悠和她一起走。
這人能處。
義氣這一塊。
祝歡裝模作樣把包裏的東西倒出來,又一點一點收回去,直到教室裏只剩下她一個人。
其他同學不會在意這大小姐爲什麼這麼磨蹭,只會覺得自己不是最後一個走的,省了關門關窗的麻煩。
日照西斜,昏黃的陽光落在窗框上,偏偏就是落不到祝歡身邊。
這位置可真不算是個風水寶地,避開了外面的光亮,看起來又陰又不起眼。
不過不起眼也是個好處,祝歡自從坐在這裏,就沒被科任老師點名過。
一般都想不起她來。
對陳序淮也是同理,不過這家夥成績好,老師們都對他有印象。
隨堂小測祝歡看得頭暈眼花,只能央求着抄抄他的,還不能全抄,必須得有寫錯的。
不然抄出一個和陳序淮同樣的滿分,老師會以爲她天賦異稟魔童降世。
陳序淮拎着笤帚從後門走進來時,在原地頓了頓。
少女面對着他,格外不守規矩地坐在課桌上,笑眯眯地說終於回來了。
陽光明明沒照到她,卻像是在她身上鍍了一層金邊。
陳序淮晃神一瞬,很快又恢復如常。
“怎麼不走?”他問。
他說話總是很簡潔,多餘的字一個都不蹦,有的時候還能開出隱藏款單字戰神,祝歡都快習慣了。
“我想等你一下。”
祝歡也沒藏着掖着,有什麼就說什麼。
她不覺得這是件大事,陳序淮心裏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有事?”
她平常都是和王嘉茗一起走的,陳序淮看在眼裏。
這種抱團取暖的等人行爲,顯然不是只給他一個人開的特權。
對於陳序淮來說。
如果不是只會等他,那還不如不等。
但顯然,他如今沒有立場和理由表露出這些無足輕重的占有欲。
先不說祝歡壓根不會在意也不會管他,首先就違背了陳序淮自己決定好的大計。
都說了多少遍,要遠離祝歡的。
不要再沉溺於她的示好了。
她昨天對許雲深好,今天對他好,明天又會對誰好?
不過都是大小姐閒暇之餘的取樂遊戲。
祝歡瞥了一眼他手裏的笤帚:“你怎麼又值日去了?天天都是你。”
還要感謝睚眥必報的衛生委員。
和周昊是一夥的人,知道他和周昊不對付。
故意用這些小手段,仿佛多做幾天值日就能摧殘到陳序淮一樣。
陳序淮實在懶得搭理這些事,也沒必要。
“就這樣安排的。”
他淡淡地說,把掃帚放回原位,回過身來收拾自己的東西。
祝歡雙手撐在桌上,兩條腿一晃一晃,白膩到有些扎眼。
大概是骨子裏自帶的嬌縱作祟。
祝歡一天藍白校服都沒穿過,還是那身國際部的制服。
她寧可當個鶴立雞群的憂鬱美女,也不想穿土氣到家的藍白校服。
也不知道設計師怎麼想的。
下身一條邊上白線剩下純藍的褲子更是醜到家。
不過這也要分人,普通人穿着就是純路人,在她左鄰右舍身上就格外出衆。
陳序淮肩寬,腰卻細窄,身材擺在這兒,穿麻袋也是穿。
何況臉在江山在,無論誰第一眼都會被他的臉吸引,然後才去在意穿着打扮。
除了陰鬱一些,實在帥。
祝歡倒沒有說自己長得醜的意思,她被人質疑過大腦,唯獨沒質疑過臉。
陳序淮餘光瞄向她的腿,突然想扇自己一巴掌。
非禮勿視忘了嗎。
不許看。
等他心緒雜亂收拾好了桌堂裏的東西,祝歡從桌上跳下來,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
“走吧!”
她蹦噠着跑去關了前門和燈,拿上自己的東西等陳序淮關窗戶。
這種感覺很奇怪。
陳序淮自己做了一周這些事了,突然有個人揚言要陪着他,他只覺渾身都不自在。
又不是三歲小孩了,用得着人陪嗎?
騙人的,其實陳序淮三歲的時候也沒人陪他。
可對着祝歡,他從來都說不出重話,也沒辦法趕她走。
陳序淮對祝歡說過最重的話便是一句毫無殺傷力的“管好你自己”。
都這樣了說完半夜還是想抽自己兩嘴巴。
祝歡的裙擺雀躍的飛飄着,就像她人一樣。
米白色的書包,印着大牌logo,被她理所當然遞過來。
陳序淮認得這個牌子,在這個書包普遍二三百的時候,它要五千。
“你幫我拿,”祝歡指使他,“因爲我今天特意等了你,所以你幫我拿書包,不過分吧?”
又來了。
就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撒嬌。
陳序淮平靜地接過,她的書包不沉,裏面都是學校發的教材,多餘的課外書一本沒有。
白天帶的零食也分完了,現在是祝歡的書包在這一天裏最輕的時候。
他很輕易地就能舉起來。
其實就算是現在的祝歡,他也能舉起來。
歸功於習以爲常的勞作,能撐起一個家的陳序淮力氣自然不會小。
祝歡心情頗好,哼着小曲在前面走。
身後跟着一個沉默的陳序淮,他不像王嘉茗,會在這一小段放學路上找各種話題和她聊。
這是個很無趣的人。起碼在大衆看來。
他沒有豐富的履歷,也沒有幽默的談吐,更沒有所謂的娛樂生活。
祝歡甚至沒辦法問他平時玩什麼遊戲,這個青少年通用社交話題在陳序淮這裏不作數。
他什麼都沒玩過。
貧瘠、幹涸,但又坦然地接受一切,這大概就是陳序淮。
長大以後總是用拒絕溝通的方式處理吵架問題,看來也有跡可循。
從沒人哄過他,所以他也不會哄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