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參謀長！可算找到您了！”
來的正是韓春梅。
她今天顯然是精心打扮過，軍裝改得極爲合身，掐出細細的腰肢，領口露出一點點雪白的襯衫領子，兩條麻花辮梳得油光水滑，辮梢還系着兩個小小的紅色塑料發卡。
她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甜美笑容，目光先是黏在陸清顧身上，才像是剛看到陸瑤似的，輕輕“呀”了一聲。
“這位就是陸瑤嫂子吧？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可真水靈。”
她上下打量着陸瑤，眼神在陸瑤那身雖然普通但難掩天生麗質的碎花襯衫和藍布褲子上掃過，笑意未達眼底。
陸清顧微微頷首，正式介紹：“嗯，我愛人，陸瑤。”
他轉頭對陸瑤說，“瑤瑤，這位是文工團的韓春梅同志。”
陸瑤壓下心裏那點不舒服，本着禮貌，主動打招呼，聲音清亮。
“韓同志，你好。”
韓春梅抿嘴一笑，算是回應。
隨即又轉向陸清顧，語氣變得熟稔而崇拜。
“陸參謀長，我正有個想法想跟您匯報呢！現在全國都提倡掃盲，提高文化水平，咱們軍區是不是也該帶頭，辦個掃盲班？您是有大文化的人，肯定支持這事兒！”
她這話捧着陸清顧，卻無形中把一旁“沒文化”的陸瑤晾在了一邊。
陸清顧聽着，覺得這提議確實不錯，點了點頭。
“嗯，掃盲是好事，符合政策。”
韓春梅見他贊同，更來勁了，有意賣弄，眼神瞟過陸瑤，聲音拔高了些。
“是啊，我就特別欣賞有文化有內涵的人。就像陸參謀長您，不僅軍事上厲害，聽說古詩文功底也很深呢。”
她頓了頓，像是隨口吟誦。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這種奉獻精神，多值得我們學習呀！”
她見陸清顧沒有反感，甚至眼中露出一絲認可，膽子更大了，竟夾雜了半句英文，帶着點炫耀。
“我們要有servethepeople的精神嘛！”
陸清顧是正規軍校畢業，確實懂一些基礎英語，便自然地接了一句。
“爲人民服務是根本。”
韓春梅心下得意，正準備再說點什麼，一直沒說話的陸瑤卻突然開口了，聲音裏帶着壓抑不住的興奮。
“李商隱的《無題》嘛！他這首詩主要是寫愛情的，纏綿悱惻，用來比喻奉獻精神雖然也可以，但有點點牽強哦。要說奉獻，杜甫的‘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或者於謙的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可能更貼切呢！”
她語速輕快，條理清晰，說完還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
“至於英語，servethepeople是我們的宗旨，我覺得用Dedication這個詞來表達這種精神，可能更準確一點？”
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韓春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滿眼的難以置信。
她……她怎麼會知道？
還說得頭頭是道？她不是連小學都沒念完嗎？！
陸清顧也愣住了，他低頭看着陸瑤，眼神裏充滿了巨大的驚訝和探究。
他媳婦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博學了？
這引經據典，連英文單詞都蹦出來了？
但這副神采飛揚、小狐狸般狡黠又可愛的樣子，簡直讓他移不開眼。
驚訝過後，是洶涌而來的驕傲和愛意，他看着她，目光灼熱得幾乎能把她融化。
“你……”
韓春梅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帶着掩飾不住的酸意和質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