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聲音還在繼續。
“雷大哥……我知道你沒睡,燈還亮着呢。”
姜小蠻赤着腳,悄無聲息地挪到了門邊。
這年頭的招待所門鎖就是個擺設,門縫寬得能塞進一張大餅。
她湊過去,眯起一只眼。
走廊裏的燈光昏黃,電壓不穩,燈泡滋滋啦啦地閃着。
就在那明明滅滅的光暈裏,姜珍珍穿着一件碎花布拉吉——這大概是姜家最體面的一件衣服了,平時連張桂芬都舍不得穿。
頭發顯然是剛洗過,溼漉漉地披在肩頭,臉上也不知塗了什麼,白得有點不自然,嘴唇紅豔豔的。
她手裏端着個大海碗,正怯生生地站在雷烈的房門口。
姜小蠻樂了。
這大半夜的,爲了挖牆腳,這妹妹可是下了血本。
那碗裏飄出的味道,聞着像是紅糖姜水,估計是剛才去樓下後廚死皮賴臉討來的。
有點意思。
末世裏看慣了爲了半塊面包互相捅刀子的戲碼,這種充滿年代感的“聊齋志異”,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她沒急着出去。
捉奸要在床,看戲要在場。
這大幕剛拉開,主角還沒登場呢。
“吱呀——”
隔壁的房門終於開了。
姜小蠻調整了一下姿勢,看得更清楚些。
雷烈顯然是剛洗完澡。
他沒穿軍裝外套,上身只套了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
被水浸溼的布料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寬闊的肩背和緊實的腹肌線條。
頭發還在滴水,順着剛毅的臉頰滑落,匯聚在下巴尖,然後“啪嗒”一聲,滴在鎖骨上。
那股子平日裏被軍裝扣得嚴嚴實實的荷爾蒙,此刻像是開了閘的洪水,直沖沖地往外冒。
姜珍珍顯然看呆了。
她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呼吸都急促了幾分,臉上的紅暈這回不用塗也是真的了。
“雷……雷大哥。”
她聲音軟得能掐出水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湊了湊,試圖把自己那點並不怎麼起眼的曲線展示出來。
“我聽說你晚上沒吃飯,特意給你煮了……”
“誰讓你來的?”
雷烈的聲音很沉,帶着剛洗完澡的沙啞,卻冷得像從冰窖裏撈出來的石頭。
他一手撐着門框,高大的身軀像座山一樣堵在門口,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那雙黑沉沉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盯着姜珍珍,別說憐惜了,連點活人的溫度都沒有。
姜珍珍被這眼神刺得縮了縮脖子,但很快又鼓起勇氣。
富貴險中求。
要是能進了這扇門,生米煮成熟飯,團長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她咬着嘴唇,眼眶說紅就紅,淚珠子要在掉不掉的邊緣打轉。
“姐夫……我是怕姐姐照顧不好你。她那個人粗手粗腳的,又不會疼人。我是心疼你……”
說着,她居然大着膽子,想要側身從雷烈的手臂下鑽進去。
“滾。”
一個字。
短促,有力,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就像是在驅趕一只令人厭煩的蒼蠅。
姜珍珍動作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頭:“雷大哥,我是珍珍啊,我們以前……”
“我不認識你。”
雷烈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疙瘩,眼裏的厭惡幾乎要溢出來。
他甚至懶得再廢話,看着那個試圖往他身上蹭的女人,直接伸出了手。
不是攙扶,也不是推拒。
而是像拎垃圾袋一樣,一把抓住了姜珍珍的後衣領。
“啊!”
姜珍珍尖叫一聲,整個人雙腳離地,被雷烈單手提了起來。
雷烈的手臂肌肉隆起,輕輕一揮。
“砰!”
姜珍珍連人帶碗,被扔到了走廊對面的牆根下。
大海碗摔得粉碎。
紅褐色的紅糖水潑了一地,濺了姜珍珍一身,那件精心挑選的碎花裙子上頓時污跡斑斑,狼狽得像只落湯雞。
“以後再出現在我面前三米之內,我就當敵特處理。”
雷烈站在門口,居高臨下,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子屍山血海裏滾出來的煞氣。
“聽懂了嗎?”
姜珍珍嚇傻了。
她癱坐在地上,渾身發抖,看着雷烈那張冷酷的臉,終於意識到這個被稱爲“活閻王”的男人,根本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
就在這時。
“咔噠。”
隔壁的房門開了。
姜小蠻倚着門框,手裏還抓着那條擦頭發的毛巾,身上套着那件寬大的男式軍襯衫。
襯衫下擺只遮到,兩條筆直長腿在昏暗的燈光下白得晃眼。
她歪着頭,看着地上一身狼藉的姜珍珍,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喲,這不是珍珍嗎?”
她吹了聲口哨,語氣輕快得像是遇見了老熟人。
“大半夜的,送外賣呢?可惜了,雷團長不吃這套。”
姜珍珍猛地抬頭。
看到姜小蠻那副慵懶愜意的模樣,再看看自己此時的狼狽,羞恥感瞬間沖上了天靈蓋。
尤其是姜小蠻身上那件襯衫。
那是雷烈的衣服!
這種無聲的宣誓主權,比任何謾罵都更讓姜珍珍崩潰。
“姜小蠻!你……你不要臉!”
姜珍珍從地上爬起來,捂着臉,帶着哭腔嚎了一嗓子,轉身跌跌撞撞地往樓梯口跑去。
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凌亂又倉皇的“咚咚”聲。
走廊裏重新安靜下來。
空氣中彌漫着紅糖水的甜膩味,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皂角香。
姜小蠻看着那個落荒而逃的背影,無趣地撇撇嘴。
戰鬥力太弱。
連個回合都沒走完就被KO了。
她轉過頭,正想跟這出好戲的男主角打個招呼,順便誇誇他剛才那招“提人扔垃圾”的動作挺標準。
一抬眼。
卻撞進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
雷烈沒回房。
他就站在那裏,保持着剛才扔人的姿勢,目光卻死死地鎖在姜小蠻身上。
視線從她溼漉漉的發梢,滑過鎖骨,停留在那個解開了兩顆扣子的領口,最後落在光裸的小腿上。
喉結極其明顯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姜小蠻挑眉。
這眼神,怎麼比剛才看姜珍珍時還要凶?
“戲看夠了?”
雷烈開口,聲音比剛才更啞,像是含着一把沙礫。
姜小蠻聳聳肩,不但沒怕,反而還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還行,雷團長身手不錯,潔身自好,值得表揚。”
手掌下的肌肉瞬間緊繃,硬得像塊鐵。
雷烈盯着她那張笑意盈盈的臉,心裏的火苗子蹭蹭往上竄。
這丫頭。
剛才就在門後躲着。
看着別的女人來勾引自己丈夫,她不生氣,不吃醋,居然還當成戲看?
她是心太大,還是根本就不在意?
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夾雜着莫名的躁動,讓雷烈那根名爲理智的神經崩斷了。
“表揚?”
他冷笑一聲。
下一秒。
姜小蠻只覺得手腕一緊。
天旋地轉。
雷烈的大手像鐵鉗一樣扣住了她的手腕,猛地一拽。
姜小蠻整個人被這股巨大的力道帶得向前撲去,直接撞進了那個散發着熱氣和皂角味的懷抱裏。
“砰!”
身後的房門被重重踢上。
世界瞬間陷入了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進來的一點月光,勉強勾勒出男人高大的輪廓。
姜小蠻還沒來得及反應,後背就抵上了堅硬的門板。
雷烈雙手撐在她耳側,將她整個人圈在自己和門板之間這方寸之地。
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側,燙得人發顫。
“姜小蠻。”
他叫她的全名,語氣裏帶着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我是你男人。”
姜小蠻眨了眨眼,適應了黑暗的光線,抬頭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這麼近的距離,她甚至能數清他睫毛的根數。
“我知道啊。”
她回答得理所當然,甚至還壞心眼地抬起膝蓋,輕輕頂了頂他的腿。
“證都在兜裏揣着呢,雷團長想賴賬?”
雷烈被她這一頂,渾身的血液都往一個地方涌,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這女人是真不懂,還是在玩火?
他低下頭,鼻尖幾乎要蹭到她的鼻尖,黑眸裏翻涌着危險的風暴。
“既然知道,看着別的女人敲我的門,你就這點反應?”
姜小蠻樂了。
合着這活閻王是在求關注?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劃過他緊繃的下頜線,感受到胡茬微微的刺痛感。
“那雷團長希望我有什麼反應?”
她湊到他耳邊,輕聲細語,熱氣鑽進他的耳蝸。
“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是拿把菜刀沖出來把她砍了?”
雷烈身子一僵。
那根手指在他脖子上點火,那個聲音在他耳朵裏鑽營。
該死。
這比面對敵人的刺刀還要考驗意志力。
“你是軍嫂。”
雷烈深吸一口氣,試圖用原則來壓制體內的躁動,聲音卻有些發顫。
“要有覺悟。”
“覺悟?”
姜小蠻輕笑一聲,突然收斂了笑意。
她猛地伸手,勾住雷烈的脖子,用力往下一拉。
兩人的距離瞬間歸零。
唇瓣相貼的前一秒,她停住了。
呼吸交纏。
姜小蠻盯着他的眼睛,聲音低沉而篤定,帶着末世強者特有的霸道。
“我的覺悟就是——誰敢碰我的東西,我就剁了誰的手。”
“你是我的。”
“只要我不死,這婚,只有喪偶,沒有離異。”
雷烈的瞳孔劇烈收縮。
那雙平日裏總是漫不經心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裏面燃燒着一種讓他靈魂都跟着顫栗的占有欲。
不是嬌弱的菟絲花。
是一頭和他勢均力敵的小豹子。
轟的一聲。
雷烈腦子裏那根名爲理智的弦,徹底斷了。
他猛地扣住姜小蠻的後腦勺,低頭,狠狠地吻了下去。
不再是試探,不再是克制。
而是攻城略地,是掠奪,是標記。
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揉進骨血裏。
姜小蠻也沒客氣。
在這個充滿了鐵鏽味和硝煙味的年代,在這個逼仄昏暗的招待所房間裏。
她張開嘴,狠狠地咬住了這個男人的嘴唇。
帶着一股子血腥氣的甜。
就在兩人吻得難舍難分,房間裏的溫度都要把暖水瓶炸開的時候。
“咕嚕——”
一聲極其不合時宜、且響亮無比的聲音,在兩人緊貼的腹部之間響了起來。
雷烈的動作猛地一頓。
姜小蠻鬆開嘴,舔了舔嘴唇上沾染的一點血跡,一臉坦然地看着僵住的男人。
“雷團長。”
她拍了拍那塊硬邦邦的腹肌,嘆了口氣。
“雖然你秀色可餐,但我剛才那八分飽,好像消化完了。”
“還有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