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的終點是飛雲路望江大平層。
S市寸土寸金的地段,榜上有名的富人區,環境靜謐優雅。
五年前打定了主意從靳家搬出來時,背着雙肩包的黎音在一衆設施完備的頂級別墅中中堅定地選了這裏。
交通便利,離集團近,可以減少通勤時間。
而且只要跟哥哥在一起,住宅也不需要很大。
彼時的靳霆洲忙着跟一衆叔伯股東鬥法,照顧她的時間愈發有限,而黎音又進入新學校,步入了更忙碌的學習中。
爺爺建議黎音住校,免得來回奔波。
以明德國際和靳家的實力,黎音就算住校也不會受任何委屈。
更何況學校雙休,5天就可以回家了。
15歲的黎音垂眸看着自己的腳尖,沒有說話。
23歲的靳霆洲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拒絕了老爺子的提議。
從此以後,不管工作多忙,靳霆洲總會趕在11點之前回家。
脫掉的西裝搭在手腕上甚至來不及放下,那道挺拔的身影便會第一時間出現在黎音的房間。
問過她的學業,了解了她的心情,聽完她的八卦,偶爾還會獲得周末附加的小心願……
俯下身來的兄長總會摸一摸她的腦袋,痛快並溺愛地給出所有讓她滿意的回答。
書上說,遺棄是極端嚴重的早期創傷,會直接破壞依戀基礎中最重要的信任。
即使後期得到了良好的照顧,大腦和身心留下的恐懼記憶也無法完全消除。
穩定和安全的環境是愈合傷口的良藥,在孩子最關鍵的青春期,作爲監護人的靳霆洲不可能將她放到陌生環境裏自生自滅。
即使那是國內頂尖的私立學校,有出衆的物質基礎和專業的心理老師。
可是在孩子心裏,沒人能代替家長的位置。
靳霆洲就這樣一手工作,一手黎音,陪着她長大。
偶爾遇上應酬抽不開身,他也會從包廂離開,在某個時間跟她通話。
甚至一度有人傳聞靳霆洲偷嚐禁果,早早有了私生子。
消息傳進靳霆洲耳朵裏,他翻着桌面上的機要文件,在上面籤了字:
“是個女兒。”
從那以後,連生意場上想跟他保媒拉纖的人都少了。
秋日的寒風中,汽車駛進車庫。
幾分鍾後,光潔明亮的客廳裏,坐在沙發上的黎音狠狠抱住自己的三個玩偶,一臉感慨:
“還是回家好啊!”
孫秘書幫着搬東西,保姆忙着洗菜。
靳霆洲從沙發旁經過,見他可愛的妹妹正雨露均沾,將懷裏每個醜醜的玩偶都親了一口,語氣惡狠狠的:
“想死媽媽了!”
靳霆洲笑着搖頭,給她的小烏龜換了水。
又挽起袖子,將保姆洗好的水果切成小塊,插上亮晶晶的叉子再端過來給她。
午飯時間還早,靳霆洲去處理工作。
書房裏,一通電話打了過來,聲音爽朗:
“霆洲,你妹夫進醫院了?”
靳霆洲對這個稱呼很不爽,語氣也淡淡的:
“季明川食物中毒,已經救過來了。”
對面的人笑得落井下石,帶着揶揄:
“這麼巧?去你們家吃飯就食物中毒?靳霆洲,不會是你舍不得把妹妹嫁出去,索性準備把季明川毒死吧?”
書桌上骨節分明的大手籤着文件,有條不紊:
“沒錯,知情的人我也殺,你今晚睡覺最好睜眼。”
電話那邊的人一通狂笑:
“好冷的笑話,靳霆洲,你講起話來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幽默,你自己知道嗎?”
靳霆洲“嗯”了一聲:“音音也這麼說。”
“我們音音呢?”
電話那邊的沈修禮聲音高了幾分:
“幾個月不見,我們小黎音想修禮哥了沒有啊?”
靳霆洲不悅:“音音大了,男女有別,別跟她開這種玩笑。”
沈修禮也笑:“好好好,我嘴上沒把門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黎音也大了,比你這個哥哥訂婚還早,人家的終身大事都提上日程了,你還沒有想法嗎?”
桌面上的文件被翻了一頁,靳霆洲聲音平靜:
“你想說什麼?”
沈修禮:
“嗐,這不是受人之托嗎?之前合作的那個做燈具生意的白家,這段時間明裏暗裏的跟我打聽你,想探探你有沒有這個想法。”
“他們家那個大女兒我也見過,24歲,如今開着一家傳媒公司在做網紅孵化,盤靚條順,美女CEO,追的人可不少!”
“人家上次在酒會上見到了你,還說跟你敬酒了,從那以後就對你念念不忘,可是咱們靳總這種高嶺之花輕易不下凡,人家連個聯系方式都加不上。”
“這還是拐了幾圈的關系才找到我,想讓我牽個線,跟你吃頓飯。”
靳霆洲聲音淡淡:“吃飯就免了。”
“你先看看嘛,人真的巨漂亮,明豔大美女,長得還有幾分像年輕版莫妮卡貝魯奇,追的人都排到巴黎了!”
籤字筆放下,靳霆洲合上文件:
“我沒有成婚的打算,也不想耽誤人家。”
“這怎麼能叫耽誤?”
電話那邊的沈修禮語重心長:
“那就見個面吃個飯,就當交個朋友嘛!”
“而且人家音音大了,也要結婚生子,有自己的家庭,到時候你這個做老哥哥的,總不能一輩子不結婚吧?”
靳霆洲聞聲擰眉,打開了手機的前置相機。
屏幕中的男人劍眉修目,無論如何算不上老。
沈修禮:
“而且你這個樣子一直不相親不結婚,很容易給妹夫壓力的!”
聽着某個虛擬的代詞,靳霆洲不悅:
“音音還沒結婚,我哪裏來的妹夫?”
“行行行,我說的未來妹夫還不行嗎?”
沈修禮:“一個一直不結婚,把妹妹照顧大的事業狂兄長,很容易讓人代入到某種控制欲驚人的偏執狂角色。”
“到時候人家小夫妻有點矛盾,你這個做哥哥的冷着臉就上去了,誰心理壓力不大?”
他又是老男人,又是妹夫,如今還蹦出來一個小夫妻。
靳霆洲聽得眉頭緊蹙,心裏莫名不是個滋味。
沈修禮還在那邊喋喋不休:
“而且過兩年音音結婚,總不能再和你住在一起吧?”
“到時候人家甜甜蜜蜜過兩人生活,再生個孩子養條狗,過得幸福又滋潤。”
“那你呢靳霆洲,又成孤家寡人了?”
靳霆洲沒說話。
沈修禮:“關系再好的兄妹,也沒有結婚之後繼續住在一起的道理。”
“你跟音音關系再親密,感情再好,人家兩夫妻中間,也不能給你加一張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