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被身後的那只大手不輕不重地揉了一下。
身後的男人俊臉含笑,語氣平常:
“成年了還要做乖寶寶,肉不肉麻?”
“別以爲裝冷酷就可以逃脫制裁,根本一點都不肉麻!”
黎音偏頭,一臉譴責地盯着她:
“那笙笙和我同歲,她媽媽現在還會把她摟到懷裏叫她寶寶呢!”
她說着說着,忽然又垂下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腿:
“靳霆洲,我沒有媽媽。”
心口像是被猛地攥了一把。
靳霆洲幾乎立刻就心軟了。
黎音永遠知道該怎麼拿捏她。
被拋棄、沒人愛、沒有爸爸媽媽……諸如此類的借口對方已經駕輕就熟,在往前的15年裏,頻繁用於犯錯的某個瞬間。
比如不寫作業,老師打來了電話。
又比如跟靳溫嬌發生矛盾,兩人打了一架。
再比如背着她偷偷跟同學去遊樂場,結果衛生不好,當天夜裏就因爲病毒感染過敏了……
甚至在貫穿他生命的每一年,在後來有了黎音之後的每一個夜晚,放在他書桌上的都不只是練習冊。
無論是多年前沖刺習題的旁邊,還是如今辦公室抽屜的重要文件之下,總會有各種專家出版的育兒書。
國內國外,從兒童到青春期,又或者如今已經成年的當下。
無論哪種語言的育兒書,繁復冗雜的經驗都指向一點:
孩童時期缺少母親的長期陪伴,將難以形成安全的依戀關系。
低自尊、自我價值感缺失、長期處於應激狀態下的焦慮、抑鬱……甚至可能對認知造成長期的負面影響。
西裝筆挺的男人停下腳步,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黎音沒有媽媽。
所以無論物質條件有多好,他在她身上傾盡了多少心血,只要這個念頭冒出來,他都會更心疼她。
坐在輪椅上的少女穿着窄版的黑色鬥篷,烏黑柔順的發絲挽了起來,露出一張白生生的漂亮臉蛋。
靳霆洲抬手,骨節分明的大手捧着少女的臉頰,低沉的聲音壓得格外輕:
“黎音這輩子都是哥哥的乖寶寶。”
被他捧在手心中的少女長睫忽閃,黑白分明的瞳仁水波盈盈,或許是生他的氣了,所以覺得誠意不夠,抿着嘴巴不說話。
靳霆洲嘆氣,微微粗糲的指腹蹭着少女臉頰,以一種冷靜的,近乎溺愛的語氣:
“沒有人會不愛自己的妹妹。”
“黎音是靳霆洲這輩子最愛的人。”
他輕輕蹭了蹭她的臉,眼眸晦暗,語氣很輕:
“乖孩子會原諒不負責任的哥哥,對嗎?”
坐在輪椅上的少女指尖抬了一下,忽然朝他傾身過來。
馥鬱的薔薇香氣混合着杜鬆子的冷感襲來,像是雪日莊園裏將他圍緊的層層輕紗。
他微微怔愣,在明亮的天光中輕輕摟住對方,大手落在後背處,輕輕地幫她順着氣。
他和黎音又重歸舊好了。
當然,這是在他的可愛的妹妹的視角下。
她又恢復了以往的嘰嘰喳喳,蠻不講理,指揮着他將她抱到車上,還會摟着他偷偷地講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悄悄話。
靳霆洲將人哄好,去後備箱拿她的禮物。
恰逢孫秘書買了咖啡回來。
黑色的流暢車身外,靳霆洲拎着那只包裝好的包,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
“小孫也有個妹妹?”
孫秘書聞聲露出笑容,有些不好意思:
“嗯,有些黏人,很可愛,就是總是愛偷偷吃糖果,牙齒出了點問題,剛剛才去看了牙醫。”
面容冷峻的靳總難得表情溫和了些:
“小孩子總是這樣,控制好吃糖的數量,吃過甜食後仔細刷牙就好了。”
孫秘書受教,連連點頭。
靳霆洲從他手裏接過咖啡,不經意地問:
“令妹也愛哭鼻子嗎?”
孫秘書重重點頭:
“不如意就會哭,嗓子扯得震天響,整棟樓的燈都能嚎亮。”
那雙凌厲的鳳眼睜大了一點,很平靜地點了點頭:
“肺活量很好,以後可以做歌唱家。”
靳霆洲帶着咖啡和禮物上了車。
孫秘書在後面撓了撓頭。
他好像還沒說,他的那個妹妹才三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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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同樣的例子類比,靳霆洲忽然覺得,黎音最近叛逆到拿他當探索世界的玩具瘋狂表白,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最起碼孫秘書的妹妹嚎起來會影響整棟樓的居民。
而黎音再大逆不道,也只是騷擾他。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捧在手心上的妹妹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上了車,完成了禮物的交接。
靳溫嬌口中那只鬧了烏龍的金棕色Kellydoll被他拎在手裏,千禧娃娃的風格,有種又醜又可愛的調皮感。
黎音欣然接受,把玩着上面的兩只棕色小手,笑得眉眼彎彎:
“原來哥哥這麼愛我呀!”
靳霆洲沒敢答話,視線從她臉上移開。
他臉色如常地打開咖啡袋,將那杯熱的焦糖瑪奇朵遞給黎音。
誰料那只漂亮的小手忽然一轉,按下了擋板的開關。
靳霆洲握着咖啡的手在空氣中一僵,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他單純又可愛的妹妹眉眼彎彎,將那杯咖啡接過來,解釋:
“外面的人聽見不方便,我想跟哥哥說悄悄話。”
靳霆洲“嗯”了一聲,雲淡風輕:
“怕泄露秘密是吧?可以,我明天就把他們倆毒啞。”
黎音笑得肩膀輕顫。
靳霆洲打開了自己的咖啡,忽然一點毛絨絨的觸感傳來,黎音的腦袋不知道什麼時候蹭到了他肩膀邊。
靳霆洲劍眉微挑,大手矜持地抵在對方腦袋上,將人往旁邊推了推:
“碰瓷?”
像是承受不住一般,他身嬌肉貴的養妹被推地往後傾了一點兒。
一張漂亮的粉白臉頰像是顏色淺淡的薔薇花,水潤飽滿的唇暈染出紅色,嬌氣可憐:
“靳霆洲,你喂我喝了什麼,好熱……”
他盯着那張飽滿水潤的唇,喉結微不可察地下壓。
又在意識到自己的卑劣後,假借着拿紙巾的動作錯開視線。
低沉的聲線波瀾不驚,格外平靜地同她講着笑話:
“毒藥,你現在也被毒啞了。”
靠在他肩膀處的少女咯咯笑個不停,帶着薔薇香氣的發絲像是最輕柔的羽毛,輕輕蹭過他的臉頰。
秋日蕭條,落葉翻飛。
窗玻璃上的倒影暉沉灰暗,身體交錯。
溫熱的呼吸吐在他臉上,帶着依賴:
“怎麼辦啊靳霆洲,我更愛你了……”
窗外秋風簌簌,面容英俊的男人單手環着少女的腰肢。
半闔的鴉羽掩住了晦暗的滾燙,連唇角掛着的笑意都是熟悉弧度。
他也開着玩笑:“尊老愛幼做到了一半,品德很美好了。”
黎音笑個不停,環住了他的脖頸。
外面起了狂風,車內暖意融融。
在引他墮落的罪惡甜蜜中,面容俊美的男人薄唇微勾,摸了摸她的腦袋。
理智在叫囂,發出瀕臨崩潰的警報。
可他面色如常,只是笑着跟她講話。
靳家多年的生存經驗讓他慣會隱藏。
就像這一刻,他如此端莊持重地跟她講話。
而他懷裏聖潔又可愛的小可憐永遠都不會知道——
他只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