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臥室時,蘇晚已經醒了。她整夜輾轉反側,那把刻有母親名字的銅鑰匙像烙鐵般灼燒着她的思緒。
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起來,是沈聿修發來的消息:「九點出發。」
簡短的四個字,卻讓蘇晚的手指微微發抖。昨晚他說"明天一切都會清楚",這意味着今天她將得知那些被刻意隱藏多年的秘密。
梳洗時,鏡中的自己眼下有明顯的青黑。蘇晚用冷水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她換上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將銅鑰匙小心地藏進貼身口袋——在弄清真相前,她不打算讓沈聿修知道這把鑰匙的存在。
下樓時,林姨正在餐廳擺早餐。今天的她格外沉默,動作機械,甚至沒注意到蘇晚的到來。
"林姨,"蘇晚輕聲喚道,"你還好嗎?"
林姨的手一抖,瓷勺掉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太太!對不起,我..."她慌忙蹲下去撿碎片,手指被劃出一道口子。
"別動!"蘇晚迅速抽了張紙巾按住傷口,"先止血。"
林姨怔怔地看着她,眼圈突然紅了:"太太,您...您和夫人真像。"
這句話讓蘇晚心頭一震。她直視林姨的眼睛:"你認識我媽媽多久了?"
林姨避開她的目光:"二十多年了。"
"你們之間有什麼約定?那個盒子又是什麼意思?"蘇晚緊追不舍。
林姨的嘴唇顫抖着,剛要開口,樓梯處傳來腳步聲。沈聿修一身黑色西裝走下來,氣場冷峻,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怎麼了?"
"沒事,我不小心打碎了勺子。"林姨迅速站起身,將受傷的手藏在身後。
沈聿修似乎看穿了這個拙劣的謊言,但沒有追問。"吃完早餐我們就出發。"他對蘇晚說,聲音平靜得近乎異常。
黑色奔馳駛離別墅時,蘇晚注意到這不是去康馨療養中心的路。"我們不去看媽媽?"她疑惑地問。
"先去另一個地方。"沈聿修專注地看着前方道路,側臉線條緊繃。
車內陷入沉默。蘇晚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口袋裏的鑰匙,思緒紛亂。沈聿修要帶她去看什麼?爲什麼不是先去見母親?
車子駛入郊區,周圍的建築逐漸稀少。約半小時後,他們停在一座老式洋房前。洋房看起來年代久遠但維護良好,鐵藝大門上爬滿了常春藤,門柱上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符號——圓圈中的三個三角形。
蘇晚的心跳加速。就是這個符號!出現在母親醫療報告上、沈家全家福背景中、銅鑰匙上的神秘標記!
"這是哪裏?"她輕聲問。
沈聿修沒有立即回答。他下車,站在大門前,背影顯得異常孤獨。"沈家老宅。"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我長大的地方。"
蘇晚跟着下車,站在他身旁。這座宅邸散發着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盡管陽光明媚,卻讓人感到一絲寒意。
"爲什麼要帶我來這裏?"
沈聿修轉向她,眼神復雜:"因爲所有的答案都在這裏。"他從口袋裏取出一把古舊的鑰匙,打開鐵門,"跟我來。"
穿過精心修剪卻顯得過於寂靜的花園,他們來到宅邸正門前。沈聿修再次用鑰匙開門,沉重的木門發出吱呀聲響,仿佛在抗議多年未啓。
屋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黴味和木質香氣。蘇晚跟着沈聿修穿過門廳,每一步都讓她的不安加劇。牆上掛着許多老照片,經過時她匆匆一瞥,發現全是沈家歷代成員,每一張的背景中幾乎都能找到那個神秘符號的蹤影。
沈聿修帶她來到一樓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這扇門看起來比宅子裏其他門都要厚重,門上同樣刻着那個符號。
"地下室?"蘇晚猜測道,心跳如擂鼓。
沈聿修點頭,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後裏面是一把精致的銅鑰匙——和她口袋裏那把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鑰匙柄上的刻字是"沈明遠"。
鑰匙插入鎖孔,轉動時發出沉悶的咔嗒聲。門開了,露出一段向下的石階。沈聿修按下牆上的開關,昏暗的燈光亮起,勉強照亮了通道。
"小心台階。"他說,率先向下走去。
蘇晚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石階冰涼,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奇怪的藥水味,混合着陳舊紙張的氣息。下到底部,眼前是一個寬敞的地下室,被布置得像一個實驗室兼圖書館。
正中央是一張巨大的橡木桌,上面擺滿了各種儀器和文件。四周牆壁都是書架,塞滿了厚重的書籍和檔案盒。最引人注目的是左側牆上掛着的一幅巨大圖表——一張復雜的家族譜系圖,連接着沈家和...林家?
蘇晚走近細看,震驚地發現圖表頂端赫然寫着"沈氏與林氏基因相容性研究"。兩個家族的成員被不同顏色的線連接起來,有些線上標注着日期和百分比。而在圖表最下方,最新的一行連接處,寫着兩個名字:沈聿修、蘇晚。
"這是什麼?"她的聲音發抖,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頭蔓延。
沈聿修站在桌旁,面容在昏暗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二十年前,沈氏集團旗下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發現了一個...特殊的基因序列。這個序列只在極少數家族中存在,沈家和林家是其中兩支。"
他走向書架,取下一本厚重的筆記本翻開:"擁有這種基因序列的人,在某些特定條件下會表現出異常的共情能力和感知力,但也伴隨着嚴重的副作用——劇烈的頭痛、幻覺,甚至精神分裂。"
蘇晚的思緒一片混亂:"你是說...我和媽媽...我們都有這種基因?"
"不只是你們。"沈聿修的聲音異常平靜,"我也有。"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擊中蘇晚。沈聿修的頭痛...那種過度共情導致的痛苦...原來都是因爲這個?
"那個符號呢?"她指向牆上圖表旁邊的標志,正是那個圓圈三角符號。
"這是'共鳴者'的標志。"沈聿修解釋道,"中世紀時,擁有這種特殊基因序列的人被稱爲共鳴者,他們能感知他人的情緒和痛苦,甚至預知危險。但當時的人們不理解這是基因問題,以爲是某種詛咒或祝福。"
蘇晚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理解這一切。"所以...沈家和林家一直在研究這個?"
"是的。最初是爲了尋找治療方法。"沈聿修的眼神變得深邃,"但後來,某些人看到了這種基因的商業價值——想象一下,如果能控制這種能力,創造出擁有超常共情能力的人..."
"控制?"蘇晚感到一陣惡寒,"你是說...人體實驗?"
沈聿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桌子,打開一個上鎖的抽屜,取出一份文件:"二十五年前,沈氏集團秘密啓動了一個名爲'回聲'的項目,目的是研究並'改良'這種基因。項目負責人是我父親...和林菀。"
"我媽媽?"蘇晚震驚地接過文件,首頁上赫然有母親的籤名。
"她是當時最優秀的基因工程師之一。"沈聿修的聲音帶着一絲敬意,"起初她以爲這只是普通的醫學研究,但當她發現項目的真實目的後...她試圖銷毀所有數據。"
文件第二頁是一份事故報告:實驗室爆炸,數據丟失,一名研究員死亡...日期正是蘇晚出生前三個月。
"媽媽是爲了阻止這個項目才..."蘇晚的手指顫抖着翻到下一頁,突然停住了——那是一張母親年輕時的照片,她站在一個男人身旁,兩人親密地靠在一起。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年輕的沈明遠——沈聿修的父親!
"他們...?"蘇晚抬頭,難以置信地看着沈聿修。
"是的。"沈聿修的表情痛苦而復雜,"他們相愛了。在你母親發現項目真相前。"
蘇晚的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崩塌。如果母親和沈聿修的父親...那她和沈聿修豈不是...
"不,我們不是兄妹。"沈聿修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迅速澄清,"你父親確實是蘇志遠。我父親和你母親...他們的關系在你母親懷孕前就結束了。"
蘇晚長舒一口氣,但隨即又想到另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那個實驗室事故...是意外嗎?"
沈聿修的眼神變得陰鬱:"官方報告說是意外。但我父親在那之後不久就...自殺了。留下的遺書中說,他無法承受良心的譴責。"
地下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蘇晚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試圖消化這些驚人的信息。母親曾是基因工程師,參與了秘密研究,愛上過沈聿修的父親,又試圖阻止那個項目...這一切太超現實了。
"那盒子呢?"她突然想起母親和林姨提到的"盒子","媽媽說的約定又是什麼?"
沈聿修從書架上取下一個金屬盒,正是蘇晚在母親舊物中找到的那種。"這是數據盒,每個核心研究員都有一個,裏面存放着他們的研究筆記。你母親的盒子應該裝有她發現的關鍵證據——關於基因序列被武器化的可能。"
"武器化?"
"想象一下,如果有人能通過基因編輯創造出能感知他人情緒的特工,或者更糟——能通過某種頻率直接影響他人情緒的武器..."沈聿修的聲音低沉,"這就是項目'回聲'的真正目的。"
蘇晚感到一陣眩暈。這一切太龐大了,遠超她的想象。"所以媽媽藏起了證據...然後呢?她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沈聿修的表情變得異常痛苦:"項目被叫停後,表面上一切結束了。但某些利益集團不願放棄。十年前,你母親遭遇了一場'車禍'...那不是意外。"
蘇晚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母親是被謀害的?因爲知道得太多?
"林姨呢?她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林姨是你母親的助手,也是她最信任的朋友。'約定'應該是指她們之間的承諾——如果出了什麼事,林姨會保護你,並確保盒子最終交到能信任的人手中。"
蘇晚突然明白了爲什麼林姨會出現在沈家——她是來監視和保護自己的!而沈聿修...他一直在調查這一切,尋找母親藏起的證據。
"你娶我...也是爲了這個?"她的聲音顫抖,心像被撕裂般疼痛,"爲了接近媽媽,找到盒子?"
沈聿修的表情瞬間變得異常復雜。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觸碰她,又克制住了:"最初...是的。"
這個回答像一把刀刺入心髒。蘇晚閉上眼,強忍淚水。她早該知道的,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場交易。什麼童年相遇,什麼暗中守護,都只是爲了...
"但後來一切都變了。"沈聿修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溫柔,"蘇晚,看着我。"
她睜開眼,對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雙總是冷峻的眼睛此刻竟閃爍着真摯的情感。
"我確實一開始是爲了調查才接近你。但隨着時間推移,我發現自己無法控制地..."他的聲音哽住了,眉頭緊鎖,突然按住太陽穴,痛苦地彎下腰。
"沈聿修!"蘇晚本能地上前扶住他。
"沒事...只是..."他的呼吸急促,額頭滲出冷汗,"每次當我試圖表達真實情感時,這種基因就會...反噬。就像一種詛咒,阻止我們真正連接。"
蘇晚扶他坐下,突然想起口袋裏的鑰匙。現在她明白了——這把鑰匙能打開另一個數據盒!也許裏面有母親留下的關鍵信息。
"等等,"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媽媽藏起了證據,爲什麼那些人不再來找她?她現在在療養院,不是很危險嗎?"
沈聿修的表情變得柔和:"因爲她'瘋了'。在醫學上,她的症狀被診斷爲創傷後應激障礙導致的精神分裂。沒人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胡言亂語...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也是保護你的方式。"
蘇晚的心揪緊了。母親是假裝精神失常?這些年她一直在演戲?但療養院裏的那些表現...
"不完全是假裝。"沈聿修再次看透了她的想法,"藥物和電擊治療確實損害了她的部分認知功能。但在某些時刻...她是清醒的。比如認出你的那一刻。"
淚水終於奪眶而出。蘇晚想象着母親這些年承受的痛苦——爲了保護女兒,甘願被當作瘋子囚禁起來。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她擦去眼淚,聲音堅定起來。
沈聿修站起身,從書桌抽屜裏取出一份名單:"這是當年參與'回聲'項目的人員名單。其中三個人在過去的五年裏陸續死亡,都僞裝成意外或自殺。"
蘇晚倒吸一口冷氣:"他們還在滅口?"
"是的。而且..."沈聿修猶豫了一下,"我懷疑蘇家也牽涉其中。"
"什麼?"蘇晚如遭雷擊。
"你父親當年突然同意聯姻,而且堅持是你而不是蘇芮...這不奇怪嗎?"
確實。蘇晚一直以爲父親只是嫌棄她這個"多餘的女兒",但如果背後有更黑暗的原因...
"我們需要找到你母親的數據盒。"沈聿修說,"裏面有決定性證據。"
蘇晚的手伸進口袋,握住那把鑰匙。現在她知道了,這把鑰匙能打開另一個數據盒——可能是林姨保管的那個。但該告訴沈聿修嗎?他剛才承認最初接近她是爲了調查...
"沈聿修,"她直視他的眼睛,"你剛才說最初是爲了調查才接近我。那麼現在呢?我們的婚姻...到底是什麼?"
沈聿修深深地看着她,眼神中的掙扎清晰可見。就在他要開口時,地下室的燈突然熄滅了。
"別動!"沈聿修一把拉住蘇晚,將她護在身後。黑暗中,樓梯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有人闖入了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