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賢辰醉意朦朧，朗聲喚道："取酒來！將我的杜康呈上！"
說罷便伸手越過竹簾。
"哎呀！"
綰綰慌忙避讓，嗔怒道："登徒子！討酒便討酒，亂伸什麼手！"
"豈有此理？"
徐賢辰無奈道："我只帶了一壇，被你們占了去，反倒怪起我來？"
"徐大哥。"遠處的小龍女淺笑道："這酒不是叫金六福麼？怎又成了杜康？"
呃......
不過應景罷了。
徐賢辰取回酒壇，心想既然吟了那詩句，往後便喚作杜康也無妨。
呼......
綰綰手中空空，卻仍記掛着那只險些碰到自己的手。
若真碰到了會怎樣？
當真方寸大亂！
她強斂心神，默念方才所聞：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這詞......暗藏玄機啊！
身爲魔門聖女，那些與生俱來的使命如重擔般壓在她稚嫩的肩頭。倒不如在這小院中，沐清泉，飲美酒，對月高歌，哪管明日愁來明日憂！
人生恰似晨間朝露，看似晶瑩剔透，卻在陽光灑落的瞬間悄然消散。
十六載光陰流轉——
究竟是豐盈，抑或虛度？
與如今飲酒啜茗、沐浴閒談的日子相較，孰對孰錯？
思緒漸深，竟一時恍惚。
忽聞院外傳來一聲奇特的鳥啼，驚醒了出神的綰綰。
嗯？
她眸光驟凝，這是陰癸派獨有的暗號。
意味着她的部屬已至院外，正試圖聯絡。
何事？
莫非……慈航靜齋那位傳人終於現身了？
飄渺遐思被驟然打斷，那些自幼耳提面命的使命再度涌上心頭。
綰綰莫名生出幾分倦意，輕輕嘆了口氣。
**第
譁啦！
水聲乍響，徐賢辰微微挑眉。
"洗好了。"
綰綰語氣不似往日嬉鬧，草草招呼一聲便踏出浴池，默默拭幹身子更衣。
"綰綰姐？"
連單純的小龍女都察覺異樣，跟着起身離水。
"無礙，我出去走走。"
強壓心頭躁意，她徑直出院，甚至未瞥池中的徐賢辰半眼。
"聖女！"
院外跪伏的陰癸派衆人不敢抬頭，只沉聲稟報："三百裏外宋境小城，發現師妃暄蹤跡！"
"嗯。"
綰綰漫應道："繼續盯着，我另有要事。"
衆下屬面面相覷，終於有人硬着頭皮道："可宗主吩咐過，一旦發現慈航靜齋傳人......"
"你——在質疑本座？"
森然煞氣轟然爆發，說話者當即吐血伏地，連連叩首求饒。
揮退衆人後，綰綰 ** 月下。
星河浩瀚，她卻心緒紛亂。
按宗門使命，此刻本該即刻動身。
尋找慈航靜齋的傳人，這一戰終究無法避免。
可心中……竟有些不舍，明明只在此停留三日。
呼——
綰綰深深吐出一口濁氣，這才驚覺，方才浸泡溫泉不足一個時辰，不僅先前重傷痊愈，連體內多年積攢的暗傷隱疾也盡數消散。
"去！"
她忽然興起，纖足輕點，凌空而起，在這無人窺見的夜空中，盡情施展陰癸派秘傳絕學——唯有聖女方能修煉的"天魔舞"。
天魔亂舞，萬象皆迷！
綰綰徹底放開身心，將畢生所學與胸中鬱結，盡數傾注於這段驚世舞姿之中。
時而聖潔如九天玄女，時而妖嬈似魅世魔姬！
天魔舞的詭譎多變，此刻在她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舞姿漸急，綰綰憑着胸中一股無名怨氣，竟接連沖破往日難以企及的諸多竅穴。
轟！
體內似有驚雷炸響！
這一舞，竟讓十六歲的她直入宗師之境！
呵......
綰綰翩然落地，雖境界突破，心中卻空落落的，半分喜悅也無。
滿心只縈繞着同一個念頭：真的要走了嗎？
在院門外徘徊許久，終是輕嘆一聲，重新踏入小院。
"傷勢都好了？"
徐賢辰眼前一亮。綰綰發絲還滴着晶瑩泉水，襯得人比花嬌。這般出水芙蓉的絕色，方才在小龍女身上見過，此刻兩相比較，竟難分高下。
"要你管！"
綰綰心情煩悶，下意識就要鬥嘴。話出口才驚覺，這樣的拌嘴怕是再難有了。此去完成師門使命，即便戰勝宿敵師妃暄，師尊又豈容她再回這小院？
"來打牌！"
她強行壓下紛亂思緒，招呼徐賢辰與小龍女玩起最愛的"鬥宗師"。
這丫頭......
徐賢辰暗自搖頭。看她突破境界卻無半分喜色，方才外出必是遇到了什麼。
來到此地不過數日，小龍女與綰綰便雙雙突破境界桎梏。小龍女已達先天之境，而綰綰更是驚人，如此年輕的宗師強者，恐怕要震動整個武林！
擺開牌桌，徐賢辰特意放水，沒有全力以赴。
接連拿到好牌的綰綰勢如破竹，加之運氣轉佳，贏得滿載而歸。依照先前的賭約，這一晚的大勝幾乎抵銷了她所有積欠的洗衣時長。
"唉，這下要自己動手洗衣了！"徐賢辰佯裝嘆息。
誰知綰綰非但不悅，眼神反而愈發幽怨，索性棄牌飛身上了屋頂。
"綰綰姐這是怎麼了？"小龍女察覺異樣，低聲詢問。
"誰知道呢...大概是心情不佳吧..."
忽然，一陣簫聲響起。原來是綰綰取出洞簫，吹奏起前日徐賢辰所教的曲調。夜色沉沉，簫音嫋嫋。此刻簫聲中流露的哀愁，恰與曲意相得益彰。
小龍女受到感染，輕聲吟唱起來：
"這次是我真的決定離開..."
歌聲婉轉，綰綰卻突然僵住，持簫的手微微顫抖。這些詞句——"不經意的離開""許久不變的悲哀"...字字戳心，令她幾欲落淚。
"咳咳，別唱這個了。"徐賢辰笑道，"我教你們首歡快的！"
小龍女頓時來了興致。就連沉浸在傷感中的綰綰，眼中也閃過一絲期待，隱約泛着淚光。
他的歌總是這般動聽。早該想到，他定還有其他佳作。
"聽好了！"徐賢辰清了清嗓子，開始演唱。
"恭賀新春好運來！福星高照笑顏開！吉祥如意迎進門，晦氣黴運快離開，禮尚往來情常在！"
綰綰與小龍女面面相覷。
這調子......怎如此喧鬧......
更喧鬧的是徐賢辰本人。
他左手擊案，右手晃着酒壺，扯着嗓子繼續唱："願天下姑娘都有好姻緣，覓得如意郎君伴，白頭偕老永團圓！"
"願綰綰小仙女，蓋過那慈航靜齋威，武林至尊衆星拜！"
"願咱們牌局常開懷，連戰三十六圈不歇菜，面不改色真氣派！"
"願龍女展顏多歡快，莫回古墓守靈台，高門大院住自在！"
"大步邁！"
"福星爲你驅災！新春賀喜，喊得要痛快！"
"噗嗤——"
綰綰破涕爲笑。
這人！
這人真是......
這都什麼詞兒呀！
明明......明明該傷心的！馬上就要分別了！
可是......可是他叫我小仙女呢......
綰綰笑得淚珠直滾，心想這歌詞簡直胡鬧。
什麼蓋過慈航靜齋，還要武林至尊？這是存心不讓我回來了吧！這宏願......十輩子也實現不了啊......
"咯咯咯！"
小龍女也笑得直不起腰。
這詞兒編的，定是徐大哥的傑作！
說什麼......莫回古墓守靈台......我那故居，就這般不堪麼？不過對祖師婆婆確實有些不敬呢......
"新春賀喜！"
徐賢辰扯着嗓子又從頭唱起："吉祥如意迎進門，晦氣黴運快離開......"
動作愈發癲狂，時而猛拍桌案，時而仰頭痛飲，也不管調子對不對，只管放聲高歌。
突然他停下，指向屋脊上的綰綰大喊："音樂別停！接着跳啊！"
誒？
綰綰一怔。
原本覺得這歡快曲調配洞簫實在違和。
經這一提醒，頓時恍然。
對啊！
這般熱鬧的曲子，不正適合天魔舞麼！
來！
綰綰將愁緒拋諸腦後，飛身而下奪過酒壺豪飲一口，當即翩然起舞！
卻在縱情忘形間忘記——這舞姿......可不是誰都能看的！
天魔舞乃陰癸派獨門絕學，以綰綰宗師境的功力施展，常人只需瞥見一眼便會神魂顛倒，身不由己隨之起舞，直至力竭而亡！
首當其沖的便是小龍女。
她毫無防備之心，更未料到綰綰會對她不利，目光觸及那妖嬈舞姿的刹那，心神瞬間失守！
畢竟綰綰已是宗師，而她僅是先天之境。
巨大的境界差距令天魔舞的 ** 之力發揮到極致，小龍女不自覺地抬起玉臂，眼看就要沉淪其中。
就在此時，徐賢辰嘴角微揚，抬手輕按在她肩頭。
掌心傳來溫泉殘留的暖意，隔着素白衣衫仍清晰可辨。
嗯……
方才沐浴時驚鴻一瞥的雪白香肩，莫非正是掌下所觸？
徐賢辰思緒飄忽，手上力道卻恰到好處。
這一按如清泉灌頂，小龍女驀然驚醒，後怕之餘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糟了！"
綰綰見狀猛然醒悟——天魔舞豈能隨意施展？
可轉念又生疑惑：
這分明是陰癸派不傳之秘！
自己宗師初期的修爲催動此舞，縱使慈航靜齋當代傳人臻至劍心通明之境，亦不敢直攖其鋒。
偏偏這徐賢辰……
分明只是個二流武者！
爲何能不受影響？
突如其來的認知沖擊令綰綰手足無措。
方才還縱情起舞，此刻被攪亂心緒，反倒羞赧難當——那些 ** 心弦的舞姿，豈不是全被他看在眼裏？
"繼續跳啊！"
徐賢辰意猶未盡地催促。
綰綰溼衣貼膚翩躚而舞的景象，着實令人目眩神迷。
"跳你個大頭鬼！"
綰綰耳根通紅，竟破天荒地不敢與他對視，轉身逃回廂房，"砰"地緊閉房門。
徐賢辰啞然失笑，見夜色已深，轉頭對小龍女道："該歇息了？"
少女頓時面若霞染。
明明每晚都是各睡各的，徐大哥偏要說這等曖昧言語……
"明日早膳想吃什麼？"
她垂首捻着衣角輕聲問道。
經過這些時日磨練，她的廚藝早已青出於藍。
"隨你心意。"
徐賢辰瞧見小龍女嬌羞的模樣，心中暗喜，這丫頭總算被自己 ** 出來了！
往後的悠閒日子……豈不是更舒坦了！
只是綰綰似乎打算離開？
徐賢辰略一思索，無非是想去找慈航靜齋師妃暄的麻煩罷了。
這事倒也不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