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迎着老人銳利的目光。
臉上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微笑。
他用同樣流利的洛希語，不卑不亢地回答。
“尊敬的長者。”
“我是炎國人。”
“至於爲什麼會說你們的語言……”
林澈頓了頓，話鋒一轉。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們的國度，正在遭受侵略者的蹂躪。”
此言一出。
老人身後的幾名代表團成員，臉色驟變。
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
那是一種軍人才有的，下意識的警惕動作。
老人抬起手，制止了隨從的沖動。
他渾濁的眼睛裏，審視的意味更濃了。
“所以呢？”
“你是軍工企業的人？”
“想向我們推銷武器？”
老人的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失望。
他環顧四周。
看着那些恨不得把產品塞到他臉上的各大廠商。
“這次展會，我們很失望。”
“我們需要的是能用、好用、立刻就能投入戰場的裝備。”
“而不是這些……”
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台巨大的履帶式工程車。
“華而不實的鐵疙瘩。”
“我們的人民在流血，我們的戰士在犧牲。”
“我們沒有時間，去看那些復雜的參數和虛假的宣傳。”
老人的聲音不大。
卻字字都透着一股沉重的悲涼。
周圍的喧囂，似乎都因爲他這番話而安靜了些許。
林澈臉上的笑容收斂了。
他鄭重地搖了搖頭。
“不。”
“我們不是軍工企業。”
“我們是……”
他指了指身後的展位。
“啓明煙花廠。”
“賣煙花的。”
“……”
空氣，凝固了。
趙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完了。
芭比Q了。
這下徹底寄了。
在一位正在經歷戰爭的外國友人面前。
說你是賣煙花的？
這不純純作死嗎！
果不其然。
老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他身後的隨同人員，立刻用本國語言，快速向他解釋了“煙花”是什麼。
“慶典？”
“節日？”
“圖個樂？”
老人每聽一句解釋，臉上的怒意就增添一分。
他感覺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愚弄和羞辱。
“煙花？”
“年輕人！”
老人的聲音陡然拔高，權杖重重地頓在地上。
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你在消遣我嗎！”
“我的國家正在燃燒！”
“我的同胞正在死去！”
“你居然想賣給我煙花？”
“讓我的士兵們，在戰場上放煙花給敵人慶祝嗎！”
憤怒的質問，讓周圍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那些原本還在看熱鬧的參展商，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搞了半天，是個賣煙花的瘋子。”
“還以爲他會什麼洛希語，有多大本事呢。”
“真是丟人現眼。”
趙坤的臉，已經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他已經能預想到，他們會被保安直接架出展會。
成爲整個行業的笑柄。
老人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他死死地盯着林澈，眼神裏滿是失望和憤怒。
“我們走！”
他轉身就要離開。
再多待一秒，他都覺得是種侮辱。
“等等！”
林澈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大，卻異常清晰。
“誰說煙花不能上戰場？”
老人離開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轉過身，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林澈。
林澈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
“您聽說過，加特林機槍嗎？”
加特林！
這個詞一出。
不只是老人。
他身後那幾個一直保持警惕的軍人，眼神瞬間變了。
作爲軍人，他們太清楚這個名字代表着什麼。
金屬風暴。
死亡收割機。
那是步兵的噩夢！
老人皺起了眉頭，重新審視着林澈。
“你什麼意思？”
林澈嘴角重新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意思就是。”
“我們廠，恰好有一款煙花。”
“擁有和加特林同等級別的火力壓制效果。”
趙坤在旁邊聽得腦子嗡嗡作響。
哥！
親哥啊！
咱吹牛能不能打個草稿？
煙花？
加特林？
這兩玩意兒除了名字裏都帶個“林”字，還有半毛錢關系嗎！
你這是要把人忽悠瘸了才罷休啊！
老人的臉上，寫滿了不信。
但林澈篤定的眼神，又讓他產生了一絲動搖。
實在是……
他們太需要火力了。
太需要能夠改變戰局的東西了。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錯過。
“哦？”
“是嗎？”
老人壓下心中的怒火，語氣變得玩味起來。
“那我倒要聽聽。”
“你的煙花加特林，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決定，再給這個年輕人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他只是在胡說八道。
他不介意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知道什麼叫外交事件。
林澈伸出一根手指。
“首先，它叫‘加特林’，是因爲它的構造。”
“它由數百根發射管，捆扎成一個整體。”
“通過一個總引線點燃。”
“點燃之後，數百根發射管會以極高的速度，依次序或者無序地，將內置的煙花彈發射出去。”
林澈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清晰有力。
“其次，是射速。”
“一款標準的‘加特林’煙花，可以在十秒鍾之內，傾瀉完所有的‘彈藥’。”
“一分鍾的理論射速，超過三千發。”
“彈容量，更是可以根據客戶需求，從幾百發到上千發，自由定制。”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火力壓制。”
“想象一下。”
“短短幾秒鍾內，數百上千發帶着尖銳嘯叫的煙花彈，鋪天蓋地地砸向敵人的陣地。”
“每一發，都拖着絢爛的尾焰。”
“每一發，都在半空中炸開，形成一片片火雨。”
“這種視覺和聽覺上的雙重沖擊，對敵人士氣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林澈的描述，極具畫面感。
周圍的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好像……
聽他這麼一說。
這玩意兒……還真有那麼點意思？
老人沉默了。
他身後的一個肩上扛着少校軍銜的中年男人，忍不住開口了。
他用洛希語問道。
“射程呢？”
“它的有效射程是多遠？”
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沒有射程，再強的火力也是白搭。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澈身上。
林澈坦然回答。
“標準型號，有效射程兩百米。”
“我知道，這個射程，遠不如真正的機槍。”
“但是！”
林澈加重了語氣。
“對於步兵交戰，尤其是在城市環境裏，足夠了！”
“而且，它很輕。”
“一個人就能輕鬆攜帶和部署。”
兩百米。
這個數字，讓老人眼中剛剛燃起的一點火苗，又黯淡了下去。
還是太近了。
不過，也並非完全沒有用處。
正如林澈所說，在巷戰中，這個射程確實夠用了。
老人拄着權杖，沉吟了片刻。
“口說無憑。”
“你說的天花亂墜。”
“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編出來的故事？”
他需要證據。
眼見爲實的證據！
“當然。”
林澈早有準備。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了一個視頻文件。
“這是我們前幾天做的出廠試驗。”
“各位請看。”
他將手機屏幕，轉向代表團的衆人。
趙坤也好奇地湊了過去。
他也想看看，林澈吹了半天牛的“煙花加特林”，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視頻開始播放。
畫面裏，是一個空曠的工廠廢墟。
一百米外，立着一排用木板和鐵皮搭建的簡易靶子。
一個工人，將一個半米多高，看起來像個大號蜂窩煤的圓筒，放在地上。
然後，點燃了引線。
下一秒。
所有看到視頻畫面的人，瞳孔猛地一縮。
“咻咻咻咻咻——！”
刺耳的尖嘯聲，瞬間撕裂了空氣！
只見那個圓筒裏，猛地噴射出無數道火舌！
一道道拖着赤紅色尾焰的光束，如同暴雨般，瘋狂地朝着遠處的靶子覆蓋過去！
那根本不是煙花！
那就是一片彈幕！
一片由火焰和死亡組成的彈幕之牆！
“噠噠噠噠噠！”
視頻裏傳來密集的，如同炒豆子一般的撞擊聲。
那些木板靶子，在火雨的沖擊下，瞬間被打得千瘡百孔，木屑橫飛！
鐵皮靶子，更是被打得凹坑遍布，火星四濺！
短短不到十秒鍾。
整個靶場，被一片濃密的硝煙所籠罩。
當硝煙散去。
那排靶子，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沒有一塊是完整的。
視頻結束。
現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視頻裏那恐怖的火力，給震住了。
這他媽……
是煙花？
你管這叫煙花？！
這玩意兒的火力密度，簡直比重機槍還猛啊！
原木國代表團的成員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臉上寫滿了震撼。
尤其是爲首的老人。
他死死地盯着手機屏幕。
渾濁的雙眼，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他身後的那位少校，更是呼吸急促，他一把拿過林澈的手機，反復播放着剛才的視頻。
他一邊看，一邊用極快的語速分析道。
“射速極高，火力覆蓋範圍大！”
“雖然單發威力不強，無法穿透掩體。”
“但它的作用，根本不是殺傷！”
“是壓制！是區域封鎖！”
“在巷戰中，如果一方突然用這個東西進行火力覆蓋，另一方絕對會被打得抬不起頭！”
“只需要幾秒鍾，就能爲我方突擊小隊，創造出寶貴的進攻機會！”
“這東西……這東西簡直就是巷戰神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