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螺旋槳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傅深川緊緊抱着顧思琪，感受她在他懷中不斷顫抖的身體。鮮血已經浸透了她下半身的衣裙，在機艙地板上積成一灘觸目驚心的紅色。
"再快點！"傅深川沖着駕駛員吼道，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宋老爺子坐在對面，臉色鐵青地對着衛星電話吼叫："我不管他現在在哪！把宋志明給我找到，立刻！告訴他，如果媛兒的女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他全家陪葬！"
顧思琪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臉色蒼白如紙。傅深川握住她冰涼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思琪，看着我，別睡...求你別睡..."
顧思琪的眼皮沉重地顫動着，嘴唇已經失去了血色。她微弱地動了動手指，似乎想觸摸傅深川的臉，卻使不上力氣："深川...寶寶..."
"都會沒事的，我保證。"傅深川的聲音哽咽，眼眶通紅，"醫院已經準備好了，最好的醫生在等我們..."
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顧思琪弓起身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呻吟。更多的鮮血涌出，傅深川的襯衫袖子瞬間被染紅。
"止血帶！需要止血帶！"隨行醫生大喊，護士手忙腳亂地翻找醫療包。
宋老爺子掛斷電話，撲到顧思琪身邊："堅持住，丫頭！你媽媽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不會讓你有事的！"
顧思琪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她的目光穿過機艙，仿佛看到了什麼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媽媽...？"她的嘴角突然浮現出一絲微笑，"她在...唱歌..."
傅深川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有冰冷的機艙壁。音樂盒！他猛然想起，急忙從包裏取出那個檀木盒子。打開的一瞬間，熟悉的搖籃曲在嘈雜的機艙中輕輕響起。
奇跡般地，顧思琪的呼吸平穩了一些。她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觸碰音樂盒："記得...爸爸和那個男人...吵架..."
"什麼男人？"傅深川急切地問，"思琪，你看到了什麼？"
顧思琪的眉頭緊鎖，似乎在努力抓住那些閃回的片段："爸爸...和一個...有梅花紋身的男人...在書房...說要...曝光什麼名單..."
宋老爺子聞言臉色大變："梅花紋身？是不是在右手腕內側？"
顧思琪微弱地點點頭，隨即又被一陣劇痛擊中，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傅成海！"宋老爺子咬牙切齒，"那個畜生右手腕就有一個梅花紋身！二十年前就有！"
傅深川腦中如驚雷炸響。如果二叔傅成海二十年前就與顧振峰有聯系，那麼他參與甚至策劃了顧振峰夫婦的"空難"就極有可能。而現在，他又想對思琪和孩子下手...
"傅總！"醫生突然大喊，"傅太太血壓急劇下降，胎兒心率不穩！必須立刻采取措施，否則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傅深川的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他低頭看着懷中奄奄一息的妻子，這個倔強溫柔的女人，他此生唯一的摯愛，正一點點從他指間流逝。
"有什麼辦法？任何辦法！"他的聲音破碎不堪。
醫生猶豫了一下："醫院有一種實驗性止血劑，專門針對稀有血型大出血，但需要宋志明醫生的授權密碼。他是研發負責人..."
"那個混蛋參與了藥物研發？"宋老爺子怒不可遏，"難怪他當年堅持要抽媛兒的血做研究！"
顧思琪的手突然抓緊傅深川的衣領，她的眼睛瞪得極大，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景象："深川...小心...二叔...他...要殺..."
話未說完，她的手猛地垂下，監測儀上的心跳線變成了一條平直的綠線。
"不！思琪！"傅深川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吼叫，瘋狂地搖晃着她，"醒醒！看着我！不準離開我！"
醫生和護士迅速展開搶救，電擊器充電的刺耳聲音充斥着機艙。"Clear！"隨着一聲喊，顧思琪的身體被電擊彈起，又重重落下。監測儀依然毫無反應。
"再來一次！"傅深川跪在地上，死死抓着妻子的手，淚水模糊了視線，"求求你...思琪...別丟下我..."
第二次電擊。依然沒有反應。
就在醫生準備第三次嚐試時，衛星電話突然響起。宋老爺子一把抓起："說！"
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聲音："找到宋志明了！他說密碼是宋媛的生日加上AB負！藥物已經準備好，直接送手術室！"
"快！"宋老爺子沖着駕駛員大喊，"全速前進！"
直升機一個俯沖，朝着傅氏醫療中心的方向疾馳而去。醫生繼續做着心肺復蘇，傅深川則握着顧思琪的手，在她耳邊不停地說着話，從他們第一次相遇到領證那天的每一個細節，仿佛這樣就能把她從死神手中搶回來。
"記得嗎...你說我太嚴肅...說我的辦公室像停屍房...我就爲了你放了那盆該死的綠植..."他的聲音哽咽得幾乎聽不清，"你說要教我笑...你還沒教會我呢...你不能..."
監測儀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滴"。接着是第二聲，第三聲...
"心跳恢復了！"醫生大喊，"堅持住，馬上到醫院了！"
傅深川癱坐在地上，額頭抵着顧思琪的手，全身顫抖。宋老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淚縱橫："她會挺過來的...媛兒的女兒沒那麼容易認輸..."
直升機降落在醫院頂樓停機坪時，急救團隊已經等候多時。顧思琪被迅速轉移到推床上，朝着手術室飛奔而去。傅深川一路小跑跟着，直到被攔在手術室外。
"傅總，您不能進去。"主治醫生攔住他，"我們需要全力搶救傅太太和胎兒。"
傅深川想硬闖，卻被宋老爺子拉住："讓他們工作！你現在進去只會幹擾搶救！"
手術室的門在傅深川面前重重關上，紅燈亮起。他像被抽走全身骨頭般滑坐在地上，雙手抱頭，西裝上滿是顧思琪的血跡。
宋老爺子在他身邊坐下，聲音低沉："深川，聽我說。如果...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你必須保持冷靜。傅成海的目標不只是思琪和孩子，還有你。"
傅深川抬起頭，眼中燃燒着冰冷的怒火："我要他死。"
"不，"宋老爺子搖頭，"死亡太便宜他了。我要他活着，眼睜睜看着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土崩瓦解。"老人從懷中取出一支錄音筆，"剛才在直升機上，我的人發來了這個。"
他按下播放鍵，傅成海陰冷的聲音傳出："...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顧思琪生產。那個孽種絕不能活。如果傅深川礙事，連他一起解決。記住，二十年前我們能制造一場空難，今天也能..."
錄音戛然而止。傅深川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承認了...他承認殺了思琪的父母！"
宋老爺子點頭："現在你明白爲什麼他一定要思琪和孩子死了。一旦思琪的身份公開，我們必然會重新調查二十年前的'空難'，而現在的法醫技術足以證明那是謀殺。"
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一個護士匆匆跑出來："傅總！宋老先生！病人大出血止不住，需要緊急輸血！但血庫AB陰性血不足！"
傅深川立刻站起來："抽我的！我和她血型相同！"
"可是您剛才在直升機上已經..."
"抽我的血！"傅深川厲聲打斷，不容置疑，"現在！立刻！"
護士不敢再說什麼，連忙帶他去采血室。抽血過程中，傅深川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但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四百毫升鮮血從他的血管流入血袋，又被迅速送往手術室。
回到等待區時，宋老爺子正在接電話，臉色異常凝重："確定是他？...好，繼續盯着，別打草驚蛇。"
掛斷電話，他轉向傅深川："襲擊莊園的武裝分子頭目抓到了。你猜是誰？顧振峰的親弟弟，顧振嶽。"
傅深川皺眉："思琪的叔叔？他爲什麼..."
"他堅信是宋家害死了他哥哥和嫂子，發誓要殺光宋家血脈報仇。"宋老爺子苦笑，"真是諷刺...真正的凶手是傅成海，而顧振嶽卻成了他借刀殺人的工具。"
傅深川突然想起什麼："思琪在直升機上說的...她看到父親和一個有梅花紋身的男人吵架..."
"沒錯，那一定是傅成海。"宋老爺子點頭，"我猜顧振峰發現了傅成海的秘密，威脅要曝光，所以..."
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這次走出來的是主治醫生，臉色凝重。傅深川的心瞬間沉到谷底，他不敢上前，不敢聽到那個可能摧毀他一生的消息。
"傅總，"醫生摘下口罩，"我們暫時穩住了傅太太的情況，但胎兒..."
傅深川的呼吸停滯了。
"胎兒情況很不樂觀。早產加上大出血，存活幾率很小。"醫生艱難地說，"而且...即使存活，也可能有嚴重的後遺症。我們需要您決定，是全力保大人，還是..."
"保思琪。"傅深川毫不猶豫，聲音嘶啞但堅定，"無論如何，保思琪。"
醫生點點頭："還有一個問題。傅太太子宮受損嚴重，這次即使搶救過來，以後恐怕也很難再..."
"我只要她活着。"傅深川打斷醫生，眼中是決絕的堅定，"其他都不重要。"
醫生匆匆返回手術室。傅深川轉向窗外，夜色如墨，沒有一絲星光。二十年來，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商場上的殺伐決斷，運籌帷幄，在此刻都毫無意義。他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禱。
宋老爺子的手機又響了。他接聽後，臉色驟變："什麼？確定嗎？...好，我告訴深川。"
"怎麼了？"傅深川轉身問道。
"傅成海不在國內。"宋老爺子聲音低沉，"他昨天就飛往瑞士了，和傅明遠會合。"
瑞士！傅深川腦中靈光一閃——那個神秘女人！如果傅成海親自出馬，說明他們的計劃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宋爺爺，我需要去瑞士。"他當機立斷，"但我不能丟下思琪..."
"你去吧，這裏有我。"宋老爺子堅定地說，"沒人能再傷害媛兒的女兒，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傅深川感激地看了老人一眼，隨即撥通助理電話："準備飛機，我要立刻飛瑞士。通知那邊的人，盯緊傅成海和傅明遠，但別驚動他們。"
掛斷電話，他又撥了另一個號碼："林隊長，我是傅深川。關於二十年前顧振峰夫婦空難案，我有新證據...對，謀殺案。請立刻申請搜查令，搜查傅成海在傅家老宅的辦公室和住所。重點找一份名單，涉及國際器官販賣..."
正當傅深川部署行動時，手術室的門第三次打開。這次走出來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醫生，白大褂上沾滿血跡，神情疲憊卻帶着一絲欣慰。
"傅總，"他伸出手，"我是宋志明。"
傅深川瞬間繃緊身體，眼中燃起怒火。就是這個人，當年參與掩蓋思琪的身世，差點讓她死在十年前那場貧血中！
宋志明似乎看出他的想法，苦笑道："我知道您恨我。但請相信，當年我也是被迫的。傅成海拿我女兒的生命威脅我..."他搖搖頭，"現在說這些沒用。我來是想告訴您，傅太太的情況暫時穩定了，血止住了。"
"孩子呢？"傅深川聲音緊繃。
宋志明低下頭："很遺憾...我們沒能保住。是個女孩..."
傅深川閉上眼睛，淚水無聲滑落。他和思琪的女兒...他們還沒來得及給她取名字...
"傅太太還不知道。"宋志明繼續說，"她失血過多，處於誘導昏迷狀態，至少要24小時才能醒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有一件事...我們在手術中發現傅太太子宮內有異常瘢痕組織，像是...多年前的手術痕跡。"
傅深川猛地抬頭："什麼意思？"
"這意味着..."宋志明艱難地選擇着措辭，"傅太太可能...曾經有過一次我們不知道的妊娠。"
傅深川如遭雷擊。思琪曾經懷過孕？什麼時候？和誰？無數問題在他腦中炸開，但現在，他必須專注於眼前的危機。
"宋醫生，"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關於思琪的身世和那個實驗性藥物，你知道多少？"
宋志明看了看宋老爺子，得到默許後才開口："二十年前，宋媛小姐確實參與了一種針對稀有血型的止血劑研發。她自願提供血液樣本，說希望能幫助像她女兒這樣的患者。"他苦笑，"諷刺的是，正是這些研究救了您妻子的命。"
"那些研究資料還在嗎？"傅深川敏銳地問。
"大部分被傅成海銷毀了。但..."宋志明壓低聲音，"我偷偷保留了一些關鍵數據，就藏在醫院檔案室的密格裏。密碼是宋媛的生日倒序。"
傅深川立刻撥通助理電話："派人去傅氏醫院檔案室，找一個..."他看向宋志明。
"標着'AB-RH-特殊項目'的黑色U盤。"宋志明補充道。
電話剛掛斷，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護士推着病床出來。顧思琪躺在上面，面色蒼白如紙，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傅深川沖過去，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
"她會睡一段時間。"主治醫生說，"我們把她轉到ICU，您可以在外面守着。"
傅深川點點頭，跟着病床走向ICU。途中，他的手機震動起來。是助理發來的消息：「傅總，查到了！傅成海和傅明遠在瑞士小鎮因特拉肯碰頭，同行的還有一個女人。照片已發您郵箱。」
傅深川打開附件，照片雖然模糊，但足以辨認出傅成海和傅明遠，以及...那個戴着墨鏡的女人。即使遮住半張臉，那熟悉的輪廓也讓傅深川倒吸一口冷氣——宋媛！思琪的母親！
但這不可能...宋媛二十年前就死於空難...除非...
傅深川轉向宋老爺子，將手機遞給他："宋爺爺，這是...？"
宋老爺子只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這不可能！媛兒已經...等等..."他眯起眼睛仔細查看照片，"這不是媛兒...這是她妹妹，宋琳！"
"宋琳？"傅深川皺眉，"您不是只有宋媛一個女兒嗎？"
"宋琳是私生女，比她姐姐小五歲。"宋老爺子痛苦地閉上眼睛，"她母親是我年輕時犯下的錯...我給了她們母女生活費，但從未公開承認過她。媛兒是唯一知道她存在的人，經常偷偷去看她..."
傅深川腦中拼圖逐漸完整："所以宋琳恨宋家，恨宋媛，也恨宋媛的女兒..."
"更可怕的是，"宋老爺子聲音顫抖，"宋琳曾經瘋狂迷戀過顧振峰...而顧振峰選擇了她姐姐..."
傅深川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林隊長："傅總，我們搜查了傅成海的辦公室。您絕對想不到我們找到了什麼..."
背景音中，傅深川聽到警員驚訝的喊聲："隊長！這牆後面有個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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