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晴晴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別嚇媽啊！”
手機裏傳來的呼喊，讓李晴從剛才的驚駭中回過神。
她深呼吸了幾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沒事，媽。”
她的聲音還有些發顫，但語氣已經恢復了鎮定。
“就是個彩鈴！現在的騙子，爲了搞錢，什麼花裏胡哨的招數都用。”
她爲剛才的失態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既是說給母親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彩鈴？”王秀珍將信將疑。
“對，就是那種來電等候音。
”李晴的語速加快，試圖用理論說服對方和自己，“專門設置成這種恐怖音效，就是爲了先在心理上擊垮我們，讓我們方寸大亂，然後他們就好趁虛而入，說什麼我們就信什麼。”
“這世上哪有鬼，都是騙人的把戲。”
聽到女兒條理清晰的分析，王秀珍心裏的石頭落下大半。
是啊，女兒是公家的人，見多識廣，她說的肯定有道理。
“那……那還去不去湘西了？”王秀珍問。
“去，肯定要去。”李晴的回答很幹脆，“不過不是現在。”
“爲什麼？”
“媽，你想想，那張紙條上寫的領屍時間是四月十四，現在才四月初四，還有十天呢。”
“我們要是現在就跑過去，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對方不接待，我們怎麼辦？在那種小地方住十天？”
李晴頓了頓，換了一種更讓她母親信服的說法。
“我辦案子的時候見多了，有的人爲了報復，半夜去仇家門口燒紙錢，送紙人，什麼陰損招數都有。這夥騙子既然能搞到我們的信息，說不定就是爸以前得罪過的什麼人，設了個套等我們鑽。”
“你一個人過去，太危險了。”
“那怎麼辦？”王秀珍徹底沒了主意。
“等我。”，“我手頭這個案子馬上就結了，最多三五天。到時候我請假，陪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生在裝神弄鬼。”
“好，好，媽聽你的。”有女兒做主心骨，王秀珍徹底安心了。
她掛斷電話前，又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
“晴晴，你說……萬一是假的呢……說不定你爸，還活着呢。”
這句微弱的，帶着一絲期盼的話，像一根針，輕輕刺中了李晴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她也希望是假的。
哪怕是被騙，也比收到一具冰冷的屍體要好。
電話兩端，母女倆同時陷入了沉默。
爲了打破這沉悶的氣氛，王秀珍主動轉移了話題。
“對了，晴晴，給你介紹的那個對象，見得怎麼樣了？”
提到這個，李晴就一個頭兩個大。
“別提了，媽。”
“怎麼了？那孩子不好嗎？我聽你阿姨說，小夥子長得一表人才，學習又好，人也穩重。”
“新穎。”李晴想了半天，憋出這麼個詞。
“什麼叫新穎？”王秀珍沒聽懂。
“就是……很特別，很怪異。”李晴組織了一下語言，把那天在公園見面的情景跟母親復述了一遍。
“他說他是趕屍的，還帶了個演員。”
電話那頭，王秀珍也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你阿姨後來給我發微信道歉了，說她兒子可能是想給你留個深刻的印象，用的方式比較……比較獨特。”
“還說，這最起碼能讓你記住他。”
李晴扶額，這對母子，腦回路果然異於常人。
“媽，你覺得這正常嗎？”
“是不太正常。”王秀珍先是認同，隨即話鋒一轉，“不過晴晴啊，媽覺得，這說明這孩子挺有想法的。現在像他這麼有創意的年輕人不多了。要不……你再接觸接觸？”
“我考慮考慮吧。”李晴敷衍了一句，匆匆掛斷了電話。
她不想再跟母親討論那個叫林風的怪人了。
掛斷電話，辦公室裏重歸寂靜。
“這說明這孩子挺有想法的。”
“這林風……”
“還真挺有創意。”
李晴，搖了搖頭，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海。
她 拿起手機，無意識地劃開屏幕，點進了微信朋友圈。
置頂的是大隊長的動態，一張九宮格的會議照片，配文是“又是開會的一天，充實”。
下面是同事婷婷發的下午茶，草莓蛋糕和一杯手沖咖啡，看起來很精致。
生活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她緊繃的神經舒緩了些許。
她繼續往下刷，一條新的動態跳了出來。
發布人：林風。
“十年寒窗磨利劍，今朝職場試鋒芒。已就業，勿擾。”
配圖是一張灰蒙蒙的，看不清是什麼地方的照片，像是有霧。
李晴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人還真挺有意思。
已就業？
難不成，他真找了個“趕屍”的單位上班了？
這家夥雖然說話不着調，還愛搞些惡作劇，但這份幽默感，倒也獨一份。
她手指一動，在那條動態下面，點了個贊。
關掉朋友圈，李晴將手機倒扣在桌上。
她把注意力重新投向電腦屏幕，上面是一份之前打開的案件報告。
【關於黃河流域打撈出無名男屍的案件報告】
她打算今晚加個班，把手頭的線索理順，爭取早日結案。
這樣，她才能請假陪母親去一趟湘西，把那個詭異的事件查個水落石出。
她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看向桌角那台紅色的座機。
電話裏那陣陣心悸的哭嚎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她用力甩了甩頭，一定是裝神弄鬼的把戲。
不過，再讓她打一次那個號碼，她是萬萬不敢的。
一個念頭忽然從她腦中閃過。
她坐直身體，打開了公安內部專用的神網系統。
熟練地輸入賬號密碼，登錄進去。
她在查詢欄裏，一字不差地輸入了母親發來的那串手機號碼。
回車。
屏幕上彈出一個小小的對話框，上面只有五個鮮紅的字。
【查無此號碼】
李晴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以爲自己輸錯了，又低頭仔細核對了一遍手機上的號碼，重新輸入。
回車。
結果，依舊是那五個刺眼的紅字。
【查無此號碼】
這怎麼可能？
神網系統連接着全國所有通信運營商的數據庫，別說是正常使用的號碼，就算是已經注銷的空號，也應該能查到其歸屬地和曾經的使用記錄。
“查無此號碼”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
這個號碼，根本就不存在於現實的通信網絡裏。
一股涼氣，順着她的尾椎骨，一點點爬上後背。
她腦中一片混亂。
是鬧鬼了？
還是媽媽老眼昏花，把號碼記錯了？
又或者，是那個號碼本身……就有問題？
她之前堅信不疑的“騙局論”，在這一刻，出現了第一道裂痕。
……
第二天一早。
陰陽客棧內，一口黑金棺材的棺蓋被人從裏面推開。
林風打着哈欠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這一覺睡得，真踏實。”
他拍了拍身下的棺材板，感覺比什麼席夢思都舒服，就是空間小了點，伸不開腿。
他琢磨着，等以後客棧再升級，這棺材是不是也能跟着升級？
來個一米八乘兩米的大棺材，再配個鵝絨棺材墊，那才叫享受。
他從棺材裏爬出來，環顧四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