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孫連城態度堅決，無論輿論壓力多大，無論多少人注視。
他都要換個順從之人上位。
否則，工人安置不當的影響，遠超更換光明區領導者的後果。
即使犧牲巨大，李達康亦在所不惜！
“好，我等你撤我職！”
孫連城與李達康針尖對麥芒，毫不退讓。
在場衆人皆目睹此景，孫連城已坦誠己見。
李達康深知，令孫連城蒙羞之計不過是妄想。
孫連城行事果斷，已竭盡全力。
在此環境下爲其效力，他自覺毫無意義，更不必說辭去區長之職後的自由，再不爲區區五十萬的桌子費所累。
正當二人爭執之時，辦公室內的其他下屬開始覺得孫連城言之有理。
他們早有共識，此刻，戶部一下屬率先聲援孫連城：“達康書記，我覺得孫區長說得在理。
關於安置費，還需深入商議。”
他強調道，“朝廷不能爲違法集團背黑鍋！”
面對下屬們的質疑與遲疑，李達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先前因孫連城對抗而生的怒火，此刻似被突如其來的洪水澆滅。
他深知，身爲高位者，最怕的便是關鍵時刻人心離散。
這種感覺令他如墜深淵。
沙瑞金等上級正密切關注他如何處理此次危機，而下屬們卻開始質疑他的決策。
李達康心生前所未有的恐慌，一切皆因孫連城而起。
他心中暗罵，若非孫連城在此攪局，自己怎會陷入如此困境！
李達康故作鎮定，嚴厲指責衆人：“你們讓我如何是好？現在不是追究責任之時，你們瞧瞧外面亂成什麼樣了！”
他試圖轉移焦點，讓大家關注大風廠事件的影響及可能追責。
這招奏效，即便有人心存異議，也不敢表露。
然而，孫連城再次發聲，直擊要害：“達康書記，您真是大度啊！讓我們承受所有壓力，將過錯全推給朝廷。
待追責之時，百姓還會記得山水集團的惡行嗎？他們只會認爲這是朝廷的問題！”
孫連城的話讓下屬們暗自心驚。
他們先前因害怕擔責而不敢質疑李達康，經孫連城一點撥，他們意識到即便付出再多，也可能無法贏得認可，反而會被誤解爲問題的制造者。
李達康見剛剛平息的質疑因孫連城而復燃，甚至愈演愈烈。
他怒指孫連城咆哮：“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你自己不作爲也就罷了，還要拉着我們所有人一起懈怠嗎？”
“你問問自己，對得起你的俸祿嗎？”
“看來，我撤你職的決定再正確不過！”
一番怒斥後，李達康面色鐵青，不給孫連城反駁之機。
否則，安置費的問題將更加復雜。
他猛地一拍桌子，語氣決絕：“百姓正盼着我們爲他們伸張正義！”
“不要被居心叵測之人動搖，安置費誰不出，我就撤誰的職，毫無商量餘地！”
言罷，李達康挺身而立，審視着在場的下屬。
人心的向背日後再說，但此刻，他相信自己的威嚴足以震懾衆人，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下屬們面露猶豫，相互觀望。
李達康見狀，心中稍安，以爲已穩住局面。
然而，就在這時，孫連城舉手反對：
我反對！”
孫連城的再次反抗讓李達康怒不可遏。
環顧四周，已無一物可摔，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玻璃杯，重重擲於地面。
玻璃碎裂，茶水四濺。
李達康怒火中燒，誓不讓孫連城攪亂全局。
“孫連城，你馬上會被革職，你的話毫無分量。”
孫連城毫不動搖，依舊針鋒相對：“我就是不同意這個決定！”
李達康怒吼：“住嘴！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其他人，還有誰反對？”
見僅孫連城一人反對，李達康稍感寬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其他下屬也開始緩緩舉手。
權衡利弊後，各部門人員都覺得此事吃力不討好，還可能擔責，於是紛紛表達反對意見。
李達康如受重擊，意識到大局已定，也不再顧及形象，怒吼：“滾！全部給我滾出去！”
衆人如蒙大赦，紛紛逃離。
李達康憤怒至極，卻只能痛苦閉眼。
這時，縣尉趙東來走到桌旁，輕聲勸慰：“達康書記，別氣壞了身體。”
李達康睜開眼，仿佛看到了救星，滿懷希望地看着趙東來：“東來，還是你明白事理，我沒看錯你。”
“那些人都是什麼貨色，特別是孫連城，簡直一無是處！”
“你們縣尉能籌集多少經費？兩千萬夠不夠？”
趙東來面露難色，最終下定決心說：“達康書記，我認爲我們縣尉不該承擔這筆費用。
如果非得讓我出，那我只能選擇辭職。”
見趙東來態度如此堅決，李達康徹底絕望。
他無力地揮手，示意趙東來也離開。
偌大的辦公室空蕩無人，李達康心灰意冷。
孫連城最先離開，他知道責任已被李達康承擔，而且或許很快就能擺脫這個爛攤子，頓時感覺輕鬆了許多。
他想，以後可以隨心所欲地生活，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管制。
回到家，肖玉姝見孫連城哼着小調，滿臉笑意，忙上前幫他脫外套，好奇地問：“老公，今天在單位又被批評了？”
孫連城點頭笑道：“老婆，你越來越聰明了。”
肖玉姝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還不知道你，別人怕批評，你卻生怕批評得不夠。”
她不想多談他的工作，實在不行就在家待着，總比現在好。
不過，她也看到了網上關於大風廠的議論，不禁擔憂：“老公，網上說大風廠的事鬧得很大，不會影響到你吧？”
“你就是因爲這個被批評的？”
“昨晚真不該……”
“好了，”
孫連城打斷她，讓她放心，“大風廠的事跟我沒關系，而且我很快就有空了。”
“怎能不開心呢？”
說着，他輕輕拍了拍肖玉姝的屁股。
二胎還沒動靜，咱們得加把勁。”
“看你那些新睡衣，今天換一套新的吧。”
說完，孫連城率先走向臥室。
“好嘞！”
肖玉姝面露喜色，快步跟上。
既然麻煩不會落到自己頭上，那還猶豫什麼？
給大寶添個弟弟妹妹才是正事。
與此同時，李達康家中，雖已過下班時間，他仍在與各部門通話協調。
然而，安置費依舊沒有着落。
掛斷一連串電話後，李達康真想摔了電話。
他沒想到，一個已批準拆除的廠子竟會引發如此大的風波。
真是巨大的麻煩！
此刻他頭腦混亂，找不到解決辦法。
李達康思索着聯系昔日的老同事，他們如今在其他城市任職，看能不能先挪些資金過來，等光明峰項目落實、資金回籠後再補上。
就在這時，電話響起。
李達康不耐煩地大聲問：“誰？”
聽到對方的聲音，他連忙從沙發上站起。
“沙巡撫，您有何指示？”
盡管隔着電話，李達康的語氣卻極爲恭敬。
“安置費的事您放心，很快就會撥下去。”
“沙巡撫，您說要做老百姓的燈塔，這話太深刻了！”
“各部門正在審批，絕不會出問題。”
“好的，再見。”
掛斷電話，李達康重重坐回沙發上，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
沙瑞金的電話簡短明了，一是強調百姓利益至上，二是催促盡快撥發安置費給大風廠工人。
撥發？
他一分錢都沒籌到。
勉強提起精神想給老同事打電話，手又軟了下來。
自到京州上任以來，他與老同事聯系甚少。
加之京州的事沸沸揚揚，他們怎會借錢？
李達康頭疼不已，最終撥通了前妻歐陽菁的電話。
片刻後，電話接通，他低聲說：“回家一趟吧，好久沒一起吃飯了，好嗎？”
歐陽菁的聲音似乎帶着一絲得意：“行，有點事要處理，晚點過去。”
掛斷電話，李達康感到脊梁一軟，捂臉如同失去了尊嚴。
最終還是要向前妻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