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京城某老舊小區,趙德漢的家中。
侯亮平正嚴肅地審視着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與孫連城家明亮簡約的風格相比,趙德漢家顯得簡陋不堪。
家具破舊、裝潢簡單,牆面斑駁,角落還有黴點,連氣味都讓人不適。
然而,侯亮平知道趙德漢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清廉。
盡管他之前不耐煩地打斷了下屬關於掌握證據再行動的建議,但在孫連城家受到的屈辱讓他變得謹慎起來。
這次行動,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畢竟,在孫連城家出的醜已經傳遍了組織,讓他頭疼了好幾天。
不過,如果能夠將趙德漢繩之以法,那麼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搜查行動中,下屬們的動作變得小心翼翼,再也不敢有絲毫的高傲。
上次的教訓讓他們至今心有餘悸。
“嗦嗦嗦……”
趙德漢坐在破舊的餐桌前,就着一瓣蒜大口吃着清湯面,“你們怎麼會找到我這裏來?誰會住在我這種地方?這裏連個電梯都沒有,真有 ** 住這裏,老百姓都得放鞭炮慶祝!”
電梯!聽到這個詞,侯亮平等人都感到小腿發軟。
那可是十八樓啊!侯亮平強壓下不適,看着趙德漢嘲諷似的說道:“你可真夠清貧的,一碗面就打發晚飯了?”
貪了那麼多錢,卻帶着家人住在這樣的地方。
想想孫連城家的奢華,侯亮平不禁感到困惑。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人家孫連城清清白白,一頓飯兩萬多,一張桌子五十萬;而你趙德漢,搞那麼多灰色收入到底是爲了什麼?
“唉。”
趙德漢不以爲意地哼了一聲,“龍國的老百姓,生活不都一個樣嗎?”
“但你不一樣,你可是處長。”
侯亮平嘴角上揚,帶着一絲諷刺,迅速回應,“處長遍地都是?在京城,隨便扔塊磚頭,都能砸到好幾個處長。”
“處長又怎麼了,我這個位置,也沒什麼特別。
聽說有人拿部長來換我這位置,我都不換呢。”
趙德漢反駁道。
侯亮平停下動作,雙手撐在餐桌上,直視趙德漢,挑眉反問:“真的嗎?”
侯亮平心中暗想:這桌子真硬,等會兒可別亂拍。
“不論權力大小,都是服務人民的。”
趙德漢說道。
“有權就能亂來嗎?我沒說你啊,同志。”
侯亮平話鋒一轉。
趙德漢嘴裏嚼着面條,一臉嚴肅地指着侯亮平:“我說你啊,同志,你的思想水平真該提升了!”
侯亮平面不改色,這些話他早已聽過。
怎麼,這是統一的說辭嗎?
孫連城那家夥自稱廉潔,不管真假,至少他說過。
但你,也配說這些話?侯亮平心中暗笑。
“權力不能濫用,但能謀私嗎?”
侯亮平目光如炬。
趙德漢的氣勢頓時減弱。
侯亮平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繼續與趙德漢交談。
期間,他發現趙德漢藏在一個餅幹盒裏的存折,存款僅有十二萬多。
這點錢,連肖玉姝的一個包都比不上。
以趙德漢的收入和生活水平來看,這些存款根本沒問題。
幾個檢察員還在搜查,侯亮平出去接了個電話。
電話是漢東檢察局局長、他的老同學陳海打來的。
他們正在調查趙德漢,此事涉及京州副市長丁義珍的大案,但那邊遇到了麻煩。
掛斷電話後,見趙德漢家實在查不出什麼,侯亮平決定將趙德漢帶到辦公室繼續搜查。
搜了一段時間後,趙德漢見勢不妙,意識到侯亮平他們可能掌握了證據。
於是他假裝生氣,猛拍辦公桌,文件散落一地,怒斥道:
“侯處長!你們要是查不出什麼,要是聽信謠言告錯了!我不會放過你們!我會請最好的律師告你們!讓你們賠償我的名譽損失!”
見他們不吭聲,趙德漢還強硬地哼了一聲。
侯亮平深吸了口氣,臉色微變。
他已經掌握了趙德漢的犯罪證據,自然不會被嚇到。
只是趙德漢現在的表現和言辭,與孫連城如出一轍,讓他想起了那段不快的經歷。
“趙處長,我查職務犯罪也快二十年了,從沒辦過錯案。”
侯亮平嘴角微抽,臉色有些不自然。
要不是孫連城那事,他這話倒是底氣十足。
話已出口,侯亮平硬着頭皮說下去:“我要是錯了,那算你走運。”
趙德漢沒了發火的理由,只得坐在一旁,任由侯亮平的人繼續搜查。
又過了一段時間,還是一無所獲。
幾個檢察員都站到了門外,侯亮平搬了把椅子坐到門口。
他不想再藏着掖着,生怕趙德漢再用孫連城一樣的口吻刺痛自己。
於是直接問道:“京州市的項目資料在哪?”
背對着侯亮平坐着的趙德漢突然面色異樣。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說:“京州的項目沒批,因爲缺環保材料。”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趙德漢有些坐不住了。
他急忙走到侯亮平身前,出聲問道:“侯處長,丁義珍是不是出事兒了?”
這只老狐狸,終於沉不住氣了?侯亮平面色恢復驕傲,淡然回應:“牽扯到案情,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侯處長,丁義珍跟我有仇,不不不,至少有過節。
我沒通過他的項目,他向我行賄……”
侯亮平像是發現了關鍵,猛地站起,脊梁挺直,問道:“他說向你行賄?”
“不不不!”
趙德漢急忙解釋,但侯亮平已經指着手下的執法記錄儀。
趙德漢愣了下,急切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絕對不會接受丁義珍的行賄。
我得忠心耿耿,組織把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我,我得對得起組織!對得起人民!我這人原則性很強的!”
“哈哈。”
侯亮平嘴角上揚,帶着一絲嘲諷的笑,隨即向手下示意準備行動,說:“如果你還堅持這種說法,那看來我們得換個地方聊聊了。”
趙德漢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焦急地又辯解了幾句,但侯亮平全然不理,直接掏出了最後一張搜查令,拽着趙德漢前往他藏匿贓物的別墅。
一路上,趙德漢心如死灰,雙腿發軟,幾乎是被檢察員架着到了別墅。
站在冰箱前,侯亮平覺得這一幕異常熟悉,甚至有些窒息,只是這次的主角換成了趙德漢。
打開冰箱,映入眼簾的依然是成堆的現金。
趙德漢仍在掙扎:“不是我的,這是誰放我家的?”
他聲音顫抖,滿是惶恐。
侯亮平冷笑一聲:“你承認這是你家冰箱了?演技真好,演了一晚上的清廉。”
他怒斥道,心中滿是對趙德漢虛僞表演的厭惡。
查了這麼多地方,如果不是因爲孫連城那事,他還願意陪趙德漢演演戲,看能不能挖出更多線索。
但趙德漢的表演讓他越發壓抑,自尊心受挫。
侯亮平的訓斥讓趙德漢終於崩潰,他癱軟在地,淚流滿面:“侯處長,我一分錢都沒敢動,我從小就怕窮。”
侯亮平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語氣中滿是嘲諷:“是嗎?趙處長,你這麼慌張做什麼,不就是億點點錢嗎?”
侯亮平的臉上浮現着得意的微笑,還隱約帶着一絲復仇的快意,這讓趙德漢不由得一怔。
“億點點?你這是在挖苦我嗎?”
趙德漢暗想,自己不過是演了幾出戲碼,侯亮平應當早已習以爲常,不至於如此得意。
難道侯亮平在以這種方式提示我,坦白或許能從輕處理?
念及此處,趙德漢哭得更加真切:“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農民,窮怕了,真的不敢……”
“你收受賄賂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自己是農民的後代?”
侯亮平嘴角輕揚,仿佛被神聖的光芒所包圍,內心的驕傲與聖潔油然而生。
連日來的壓抑與羞愧,在這一刻得到了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