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光市，微翠湖分局，審訊室。
光線偏冷，氣氛肅穆。
三人，一桌。
“姓名？”
“李北。”
“性別？”
“男。”
...
“爲什麼背着煤氣罐這種鈍器上街？”
李北：“警察同志，那不是鈍器。是我存放攝影裝備的背包。”
這一刻，李北知道交鋒開始了。
“根據現場初步勘查和傷者情況，譚二虎右小臂尺骨、橈骨粉碎性骨折，達到輕傷二級標準。徐車左手掌骨兩處骨折，也夠輕傷。胡象下巴骨裂，輕微腦震蕩，張豹後背大面積挫傷，伴有輕微骨裂。三個輕傷，一個輕微傷，你下手挺狠的啊。”
說話的警察姓王，四十來歲，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低沉而帶有壓力。
李北微微垂了下眼，似乎在消化這些信息，隨即抬起頭，眼神裏帶着一絲後怕，但語氣很平穩：“警察同志，我真不太清楚這幾人怎麼傷到的，全程我就動手一次，但當時我被兩人包圍，根本逃不掉，那人向我撲過來的時候，我嚇得蹲起，然後下意識地打擊了那人的下體。除此之外，我可從來沒主動動手反擊過啊，全程我都在逃跑，規避幾人對我發起的迫害。”
王警官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目光如炬：“跑？你背着個煤氣罐跑？而且，根據現場一些圍觀者的模糊描述和傷者的指認，他們認爲你是‘持械’主動攻擊，故意傷害。對此你怎麼解釋？”
李北立刻搖頭，語氣帶着點無辜：“持械？不不不，警察同志，您誤會了。這根本不是什麼‘械’，就像我之前說的，這是裝攝影設備的背包。並且在我被他們追擊的途中，全程我都是背着的，沒有手持過。”
一旁還有一個年輕警察，姓陳，他覺得自己師傅對這個少年有點過於嚴厲了。
於是陳警官小聲跟王警官提醒道：“師傅，那個煤氣罐裏面，確實裝的是攝影設備。”
李北在來警局的路上，就已經表明清楚了煤氣罐背包的作用。
剛才陳警官接手，就和他的同事驗證了這個信息。
王警官沒有被背包內容完全帶偏，目光依舊鎖定李北：“好，就算它不是‘械’。那你爲什麼在那種情況下，選擇‘持’着這個…呃…‘背包’進行反擊？而不是選擇更溫和的躲避方式？譚二虎指控你故意用背包撞擊他。”
李北表情變得委屈，語速加快但吐字清晰：“警察同志，我真的沒有‘反擊’！從頭到尾，我都在躲避！是他們一直追着我打啊！譚二虎和他那個同夥撲過來要搶我手機，還要打我。我害怕極了，只能後退。這個過程中我是聽到了碰撞聲，但我並沒有看到背後的情況。具體情況，你們可以調取當地的錄像。我只記得當時腦子裏一片空白，就知道要跑，要喊救命，根本沒想那麼多！那個背包很重，背在身後，跑起來慣性大，我自己都控制不好平衡……”
王警官：“那後來呢？另外兩個人圍住你，那個‘猴子偷桃’和用煤氣罐砸後背，這總不能是意外了吧？”
李北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些許慚愧和無奈：“警察同志，這點我承認，那一下‘猴子偷桃’確實是我情急之下做的，因爲當時那個人從後面撲過來。我太害怕了，蹲下躲避後，下意識地出手阻擊。這是唯一一次我主動做出的動作。後來起身想逃跑，我也沒注意是否撞到什麼東西，這你們可以查看監控。
至於另一個人，那絕對不是反擊。是他從正面抓住我的胳膊不放，我本能地想掙脫，扭身想逃跑，結果背包因爲慣性就甩到他背上了。這完全是我在掙脫束縛時的動作導致的連帶後果，不是我主動去‘砸’他。您想想，我當時被前後夾擊，手臂被抓，只想着掙脫逃跑，哪有功夫和力氣去瞄準他的後背砸啊？”
小陳警官忍不住插話，帶着好奇：“你……你這身體素質有點牛逼啊。背着將近40公斤的鋼罐，還能靈活躲避幾個人的圍追堵截。”
李北：“爺爺還沒去世前，在家裏耕田，有幾分力氣。”
王警官沉默地看着李北，眉頭緊鎖。眼前這個少年，描述的過程邏輯清晰，始終緊扣“被動躲避”、“意外碰撞”這幾個關鍵詞，將自己主動造成傷害的行爲壓縮到最低限度，並且反復強調背包的“非武器”屬性。
供述與現場初步勘查和部分圍觀者模糊的“逃跑”印象有一定吻合，但傷情又過於嚴重，處處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巧合”。
尤其那個“意外碰撞”就能造成兩人骨折的說辭，實在讓經驗豐富的老警察難以置信。
但這少年眼神清澈，態度配合，陳述穩定，沒有明顯漏洞，還總是一副後怕和委屈的模樣。
審訊室陷入短暫的寂靜，只有小陳敲擊鍵盤記錄的聲音。
王警官知道，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比想象中難對付得多。他的供詞像一層厚厚的、彈性十足的棉花，把那些可能指向“防衛過當”甚至“故意傷害”的尖銳指控，都軟綿綿地包裹、卸力，最終導向了“意外”和“被動防衛”的方向。
“李北，”王警官身體向後靠了靠，聲音依舊平穩但帶着深意，“你的說法，我們會一一核實。包括你背包裏的設備，現場痕跡，圍觀者證詞，還有……你的直播記錄。在事情完全調查清楚之前，需要你留在這裏配合調查。”
李北點點頭，語氣誠懇，眼神坦然：“好的，警察同志。我一定全力配合。我相信法律會還我一個清白。”
李北被帶走了。
鐵門關上，審訊室裏只剩下兩位警察。
王警官盯着筆錄本上李北條理分明的陳述，手指點着“意外碰撞”、“背包（非械）”、“僅一次主動動作（下意識阻擊）”這幾個詞，長長地吐出一口煙。
“師父，這小子……”陳警官忍不住開口。
“滑不溜手。”王警官打斷他，揉了揉眉心，“每一句話都像是提前量過尺寸，嚴絲合縫地卡在法律允許的‘正當防衛’和‘意外’邊緣。那個煤氣罐……居然成了設備包？”
......
李北被臨時拘留了，根據星國法律，48小時內，不能確定犯罪事實，就得放了自己。
但涉及刑事，卻可以走程序拘留最長40天，超期未批捕才能得以釋放。
李北感覺那個王警官對自己不太友好，所以未來的情形還是待定。
他只希望刑午鋒給點力，別讓自己之前的直播宣言失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