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最終是如何結束的,沈清歡的記憶有些模糊。
她只記得自已強撐着最後的清醒,跟着顧沉舟離開了宴會廳。坐進車裏,密閉的空間和顛簸感讓她的胃裏更加翻江倒海。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吐出來,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顧沉舟坐在她旁邊,閉目養神,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不適,或者,察覺到了,也並不在意。
回到別墅,沈清歡幾乎是踉蹌着沖進一樓的客房衛生間,趴在馬桶上劇烈地嘔吐起來。晚上沒吃什麼東西,吐出來的 mostly 是酸水和酒精,灼燒着食道,帶來火辣辣的疼痛。
吐完之後,她渾身虛脫,癱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瓷磚牆壁,大口喘着氣。頭暈目眩,胃部一陣陣痙攣般的抽痛。
外面傳來顧沉舟上樓的腳步聲,平穩而冷漠,沒有一絲停留。
沈清歡掙扎着想站起來,卻眼前一黑,軟軟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病房裏。空氣裏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窗外天色已經大亮。
她動了動,渾身酸軟無力,胃部依舊隱隱作痛。
“你醒了?”一個溫和的男聲響起。
沈清歡轉過頭,看到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年輕醫生站在床邊,正低頭看着她的病歷。醫生戴着金絲邊眼鏡,面容清俊,氣質溫文爾雅。
“我……怎麼會在這裏?”沈清歡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昨晚急性酒精中毒,伴有胃黏膜損傷,是鍾點工陳阿姨發現你暈倒在衛生間,叫了救護車把你送來的。”醫生解釋道,語氣平和,“你已經昏睡了十幾個小時了。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沈清歡搖了搖頭:“好多了,謝謝醫生。”
“我叫陸子謙,是你的主治醫生。”陸子謙合上病歷,看着她,眼神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你的胃本身就不太好,以後盡量不要過量飲酒,很傷身體。而且……”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你的身體狀況似乎不太好,有些營養不良和過度疲勞,情緒波動也可能比較大。需要好好調養。”
沈清歡垂下眼瞼,低聲說:“我知道了,謝謝陸醫生。”
營養不良,過度疲勞,情緒波動……這些都是她這段婚姻生活的真實寫照。
“你的家人呢?”陸子謙問道,“需要我幫你通知他們嗎?你住院需要人照顧。”
家人?沈清歡心裏一片苦澀。她的丈夫嗎?那個把她一個人丟在別墅裏,對她暈倒毫不知情,或者知情也不在意的男人?
“不用了。”她搖搖頭,“我自已可以。”
陸子謙看着她蒼白而倔強的側臉,沒有再追問。他行醫多年,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病人,眼前這個年輕女子眼底的悲傷和孤寂,讓他隱隱有些觸動。
“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麼按呼叫鈴。”他溫和地叮囑了一句,便離開了病房。
病房裏恢復了安靜。沈清歡看着頭頂潔白的天花板,心裏空落落的。
她從枕頭下摸出手機。屏幕幹幹淨淨,沒有任何未接來電或未讀信息。顧沉舟……他知不知道她在醫院?
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撥通了他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傳來的卻不是顧沉舟的聲音,而是蘇晚晴嬌柔的嗓音:“喂?哪位?”
沈清歡的心猛地一沉。
“我找顧沉舟。”她盡量讓自已的聲音平靜。
“是沈小姐啊,”蘇晚晴的語氣帶着一絲了然和不易察覺的得意,“沉舟他在洗澡,不方便接電話。你有什麼事嗎?我可以轉告他。”
洗澡……原來他在蘇晚晴那裏。
沈清歡握着手機的手指收緊,指節泛白。胃部的疼痛似乎更加劇烈了。
“沒事了。”她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也徹底熄滅了。
她躺在病床上,看着點滴瓶裏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流入自已的血管,冰冷而緩慢。就像她的人生,正在一點點地走向絕望的深淵。
住院三天,顧沉舟沒有出現,甚至連一個電話,一條短信都沒有。
仿佛她這個人,從未在他的世界裏存在過。
只有陳姨每天會來送一次飯,看着她唉聲嘆氣。陸子謙醫生每天會來查房,態度溫和專業,偶爾會和她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試圖緩解她的沉悶。
第四天,沈清歡堅持要出院。陸子謙評估了她的情況,確認沒有大礙後,同意了。
“這是給你開的保護胃黏膜的藥,記得按時吃。”陸子謙將藥單遞給她,叮囑道,“飲食要清淡,保持心情舒暢很重要。如果還有什麼不舒服,隨時可以來復診。”
“謝謝你,陸醫生。”沈清歡真誠地道謝。在這冰冷的醫院裏,這位陌生醫生的善意,是她唯一感受到的微弱溫暖。
“不客氣,這是我的職責。”陸子謙看着她,眼神溫和,“回去好好照顧自己。”
沈清歡點了點頭,辦理了出院手續。
走出醫院大門,外面陽光刺眼。她抬手擋了一下,感覺有些暈眩。
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她面前,是顧沉舟的司機。
“太太,顧總讓我來接您。”司機下車,恭敬地說道。
沈清歡愣了一下,隨即心裏泛起一絲自嘲。他終究還是知道了,用這種施舍般的方式,派了司機來接她。
她坐進車裏,看着窗外飛逝的街景。醫院幾天短暫的“逃離”結束了,她又要回到那個華麗的牢籠,繼續她無人問津、形同虛設的顧太太生活。
只是,經過這一次,她心中的某些東西,似乎徹底死去了。
連帶着最後一點,對他殘存的、微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