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她努力讓聲線平穩，卻還是泄露出了一絲哽咽。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言言你在哭。”
顏兮的語氣突然變得篤定，“是不是那邊條件太艱苦了？我早說過你受不了的。你爲他放棄學習法律，拼了命考軍醫大，四年完成本碩博連讀，把自己累進醫院多少次？還有你腿上那道疤……整整八年，值得嗎？這世上好男人那麼多……”
“兮兮，”蘇輕言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我見到他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戛然而止，連呼吸聲都仿佛凝滯。
過了許久，顏兮才輕聲問：“真的值得嗎？”
蘇輕言的眼淚突然決堤。她靠在冰冷的瓷磚牆上，任由自己慢慢滑坐在地。
“兮兮，你知道嗎，從我有記憶起他就一直出現在我身邊，其實他早就是我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她的聲音支離破碎，“可那天晚上他渾身是血地出現在我面前，我當時……都以爲我救不回他了……”
“我想問他爲什麼不辭而別，爲什麼整整八年都不肯出現……”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但當我在換藥時，看到他胸口正對心髒的那個陳舊槍傷，以及渾身大大小小的傷疤時，我站在他面前卻什麼也問不出口，我想他這八年也一定過得很苦，甚至比我苦……”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仿佛又看見手術台上那片刺目的血紅，看見監護儀上幾乎要拉成直線的心電圖。
八年的委屈與思念，最終都化作了此刻撕心裂肺的哽咽，在空蕩的洗手間裏久久回蕩。
南安在女衛生間門外駐足良久，直到裏面的啜泣聲漸漸平息，才默默轉身走向病房。
他本無意窺聽別人的秘密。只是經過時隱約聽見壓抑的哭聲，那熟悉的聲線讓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隔着一扇門，蘇輕言斷斷續續的低語像破碎的珍珠般散落，每一句都浸着化不開的哀傷。
雖然未能聽清她口中那個“他”的全名，但南安心裏已然有了答案。
他與顧璟川相識五年，比誰都清楚顧璟川這些年的煎熬。每一次出任務，顧璟川總是沖在最前面。
三年前那顆子彈幾乎奪走顧璟川的半條命，他在醫院整整昏迷半個月。在那十五個日夜裏，顧璟川蒼白的唇間始終呢喃着同一個名字——“阿言”。
此刻南安確定，那個讓顧璟川魂牽夢縈的“阿言”，就是此刻在洗手間裏獨自哭泣的蘇醫生。
顧璟川的恢復速度快得驚人，僅在ICU觀察一天便轉入了VIP病房。醫生護士再三叮囑需要靜養，所以來探視的人沒有幾個。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原本閉目養神的男人立即轉過頭，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期待。
待看清來人後，那抹光亮瞬間熄滅，重新歸於沉寂。
“怎麼，不歡迎我啊，隊長大人？”南安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半開玩笑地打破沉默。
顧璟川偏頭望向窗外。夏日的梧桐樹枝葉茂盛，生機盎然，可他此刻的心境卻有些荒蕪。
“沒有。”他的聲音平淡得聽不出情緒。
南安欲言又止地注視着病床上的人。他終究沒有提起在洗手間外聽到的那些話，有些緣分需要天意成全。
更何況，他比誰都清楚顧璟川的顧慮。他們行走在槍口上，任何牽絆都可能成爲致命的軟肋，而這種致命的弱點，他們最不能有，也不敢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