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直到回府,姜蘊才有機會想認真同表兄解釋。
然而,顧鶴予只是腳步頓了頓。
身姿頎長的男人,低眼看着她的眸色微微沉了沉,年輕雋美的面容上十分平靜,
“阿蘊若是要嫁人,裴盛的確是合適的那一個。”
這話倒也確實,若不是姜蘊考慮到那人的關系,還有上輩子的種種,裴家對她來說還是屬於高攀了呢。
比起皇室,裴家家風更好,裴盛的父親直到謝梟遠登基後還任着首輔,到姜蘊去世的那天,已經任了足足三十年,朝野上下沒有不尊敬這位老大人的。上一世的裴盛也算得上是手握大權,家事上也沒鬧出過什麼寵妾滅妻。加上有個對她喜歡的老夫人,嫁過去日子是不會難過。
當然,一切的前提得是姜蘊不再像上輩子那樣去妄想自己能和一個有些地位的男人長相廝守,不期盼着他後院沒有其他妾室,只做個大度寬容的正室夫人。
姜蘊是有些不甘的,但經過上一世她就知道了,這種想法過於幼稚,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這一生過得平安順遂就好。
可裴盛絕不可能,姜蘊搖搖頭對表兄道:
“這門親事我不願意,是父親同意的。我會想辦法讓裴公子取消婚事。”
方才倒是個很好的機會,反正庚帖未換,兩家的事只是私下交涉,那麼真讓裴盛誤會自己另有他人,當然這樁親事就不作數了。可姜蘊不願意讓表兄沾上污點是其一。其二,表兄現在官職不高,怎麼好初入京城就得罪一位權貴,姜蘊無論如何也不能壞了表兄仕途。
顧鶴予怔了一瞬,原本他已經說服好自己要恪守底線,一輩子只做個被她依賴的兄長...
眸光暗了暗,低沉的嗓音不緊不慢地同她詢問,
“阿蘊是覺得那位裴公子有哪裏不好嗎?”
這樣的話,很符合一個關心妹妹的兄長會說的。
畢竟這是一樁不錯的婚事。
姜蘊就更覺得雪棠說的是無稽之談,她和表兄之間怎麼可能成爲一張床榻睡覺的夫婦。
“裴家再合適我也不會嫁,高門顯第的人家規矩太多,更別說什麼後宅妻妾爭寵的事。我不想活得那樣累。”
嫁給像薛惟清這樣官職不是那麼顯赫的丈夫,這種事雖然同樣少不了,可她以後能靠着表兄狐假虎威啊,那樣總比嫁給裴家這樣門第太高的人家要過得輕鬆。
顧鶴予淡淡笑着,認真問她道:“那阿蘊準備怎麼辦?”
他越發覺得,這三年裏她變了許多,什麼事都有自己的主張。
這個姜蘊要保密,因爲知道表兄曉得她的計劃定是不會同意的,所以就老神在在地說:
“事情還沒辦好之前我是不會說的。”
顧鶴予又是一笑,像是看待一個頑皮的孩子,不過,他仍是開口道:“阿蘊若是要讓姨丈毀約,我倒是有辦法。”他知道不少這些年姜明謙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
姜蘊不懷疑表兄能力,但依着她上一世對表兄的了解,恐怕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手段。姜蘊不想讓他這麼早就和父親結仇,到底現在的表兄根基不穩,而姜父怎麼說也是混跡官場多年做到禮部尚書的老狐狸。
直接拒絕道:“不用不用,表兄等我好消息就是。”
顧鶴予對上她那烏亮如同耀石的眸子,只好勉強同意。
姜蘊滿意了,眉眼彎彎的,有種小狐狸似的得意之態,很是胸有成竹。
喉骨上下浮動,顧鶴予眼底一沉,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他的手指修長,骨感白皙,動作也很輕柔,像是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般。
垂下的衣袖撩着人臉頰,癢癢的。
姜蘊有些意外,因爲現在的她已經長大了,小時候在外祖家住時,姜蘊就經常跟個趕不走的癩皮狗似的黏乎着表兄,表兄雖然也挺縱容她的,但從不許姜蘊往他身上貼,動不動就跟個老夫子一般教導她男女大防。
這會兒倒是稀奇的,讓姜蘊心尖劃過一縷什麼,有些奇怪的感覺。不過,並不讓她感到反感。
顧鶴予也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爲已經越界,動作微僵了幾分,作出從容的收回手,負在背後,剛才接觸女孩發絲的指腹似乎還留戀的摩挲幾下。
這個動作很輕,所以姜蘊看不見。
只是鼻尖縈繞着離她很近的,來自表兄身上些微的雪鬆香,這個味道是表兄身上常有的,她特別熟悉。熟悉到一旦靠近,就不自覺的整個人感到放鬆,好像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什麼也不用操心似的。
總之是比那人好一百倍,上輩子哪怕已經喜歡上謝梟遠,哪怕是謝梟遠對她還算疼愛的那幾年,姜蘊都不會有這種想法。她在那人面前總是懷着自卑的,認爲配不上他,所以過得患得患失。後來也果然證明她的預感不錯,謝梟遠確實不愛她,他的心早就給了旁的女人。
“時候不早了,阿蘊早些回去吧。”
須臾,頭頂傳來熟悉冷清的聲音,含着些繾綣溫柔的語氣。
姜蘊就只好哦了一聲,福了福身,帶着在旁一臉姨母笑的小丫鬟匆匆回硯雪居。
直到眼簾裏再沒有那個小姑娘的身影,顧鶴予方才慢慢收回視線,他低頭,靜靜看着自己的手,唇邊泄出一抹淡然的笑。
等回到硯雪居,雪棠的心早就已經按耐不住地說,
“奴婢講得沒錯吧?三爺對小姐就是不同的。”
大庭廣衆下,這樣親密的行爲她就不信三爺對自家小姐的心思是清白的。
姜蘊雖然是有些錯愕剛才表兄會那樣做,但這也沒什麼,很小的時候,姜蘊還要跑到表兄屋裏睡覺呢,摸個腦袋有什麼。
對雪棠的興奮再次潑盆冷水,“你這個月的月俸沒有了。”
雪棠:“......”
“小姐!”
“再多說一句,這半年的也給你扣了。”
小丫鬟頓時老實了。
齊王府。
趙承跪在地上,已經是渾身冷汗地解釋着,“屬下、屬下是聽從王爺的命令,所以才沒把姜小姐同小裴大人的事匯報給王爺。”
謝梟遠目光如同凌冽白刃,不冷不淡道:
“所以,這就是你說的並無異樣?”
那聲音很沉,字字透着攝人寒意。
趙承抬起頭,覷着主子的臉色,小心翼翼道,“王爺...您不是說,這樣的小事不用同您匯報嗎?”
謝梟遠臉色瞬間黑得滴墨,不知想到什麼,他緩緩坐下,在趙承心虛的眼神下,擺手讓他出去。
趙承麻溜滾出去,生怕下一秒被秋後算賬。
謝梟遠眸光沉沉,他又不娶那姜氏女,至於她腳踏幾船和自己有什麼關系?
裴盛瞎眼看上她,那是他自找的,謝梟遠沒空多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