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表兄在府中小住的幾日,姜蘊常會過去向他討教一些學問上的事,或是偶爾對弈。
兩人相處倒是如同長輩與晚輩之間。
這日,姜蘊倒不去尋表兄說話,而是應邀出府赴宴。
上一世自從嫁給謝梟遠後,她就再沒了自由,一舉一動都要端莊得體。後來做了皇後,森嚴的皇家規矩更讓她壓抑的喘不上氣。
這一世不必重蹈覆轍,姜蘊連不愛去的宴會也有心情。
“小姐早就該多出去參加些茶會,花會了,您都不知道夫人和二小姐在外面怎麼編排您的。”
雪棠一邊給姜蘊戴發簪,一邊嘮叨着。
“小姐就是太過給她們留面子了,就二小姐那點本事,小姐一個小手指頭就把她比過了。”
這三年京城流傳的那些話,雪棠每次聽都會被氣個半死。
“她們要說隨她們說去吧,沒必要爭論這些。”
姜蘊從前忍讓是因爲顧忌繼母,畢竟這時候的她尚未滿十五,繼母在姜家的身份地位,不是她這個空有嫡女名頭的女兒能夠得罪的,更何況父親從來是站在繼母一邊。上輩子嫁給那人後,姜蘊因爲擔心自己給他丟人,婚後便常參加各種宴會,總是出風頭的去證明自己並不是個草包。
可就是這樣,反倒讓她的名聲更壞了許多。
不過就是費盡心思把名聲弄好了,也比不得沈月容這個白月光的份量,她輕而易舉就能得到謝梟遠的寵愛和信任。與之相比,姜蘊就是個小醜,這樣一想胸口就涌起一陣煩悶。
這輩子,只想平平穩穩的過完這一生就好,至於什麼才女的名頭,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雪棠不服氣,但既然小姐這樣講,她就不好再囉囉嗦嗦的絮叨。
“對了小姐,一會兒咱們要和二小姐一塊麼?二小姐也要去的。”
姜蘊道,“人家多半不願意我同她一塊。”
“奴婢覺得也是,二小姐跟夫人似的,老是話裏有話,陰陽怪氣。”
小丫鬟對府上這二位主子,一直是頗爲看不上眼的,可就是不知道爲什麼,老爺還有外面那些人就是看不穿這點,還總誇夫人心善賢惠。要不是雪棠知道周氏怎麼對小姐的,她還真會信了。
只要小姐在老爺那兒露面,夫人就跟防賊似的,免不得要給老爺上眼藥,拐彎抹角的說小姐哪裏不好。
“一會兒表兄要是派人過來找我,就讓丫鬟告訴他我去裴老夫人的賞花宴了。”
雪棠忙應諾,她很高興自家小姐把三爺放在心上,就算小姐現在沒起心思要與三爺做夫婦,可日久天長,早晚得是。而且,要是知道夫人把小姐嫁給哪個紈絝子弟,她就不信三爺會坐視不理。
姜蘊坐上馬車,等臨到裴府的時候才一下想起來。
這裴老夫人的長孫是謝梟遠的心腹,後來他做皇帝,裴盛幾年時間就升任戶部尚書。
說不準那人也會來...
雖然現在她和他的婚事是不成了,但姜蘊實在不想看到他。一瞧見他那張臉就作嘔,難免想到上輩子那人一邊逼着自己和他行房,一邊還不忘臨幸旁的女人。
若不是因爲姜蘊實在扳不倒他的話,真希望謝梟遠這輩子能奪嫡失敗。
姜蘊只能安慰自己,那人也是不愛這種場合的,就是會來拜訪裴老夫人,跟姜蘊這種不起眼的小人物大概率不會碰面。
齊王府。
大夫把過脈後,拱手道:“王爺身體安康,這夢…應該只是巧合。”
男人面容雖極是英雋,但那刻薄無情的眼底惹上戾氣,冷冷盯着他。
大夫察覺貴人不悅,忙行禮退下。
謝梟遠身上氣息陰沉可怖,自從那日後,幾乎是夜夜夢見同一個女人。
那女人總嬌聲軟語的喚他夫君,夢裏兩人做盡了荒唐事。
而他似乎並不反感,反而有些沉溺其中,就好像理應如此。
趙承在旁輕聲道:“也許是王爺喜歡上姜小姐呢?這不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說罷,很不意外的又得了主子一記涼颼颼的眼刀。
謝梟遠面色難看的像是覆上一層寒冰,他怎麼可能對那樣一個小小年紀就心懷叵測的女人動心。
這些年像這樣想往他身上撲的女人多的是,這姜氏女也沒有哪個地方特殊,要說實在特殊的地方,那就是蠢了。
“…王爺沒喜歡上就好,姜家這兩日似乎已經開始爲姜小姐尋一位合適的郎婿了。”
謝梟遠不爲所動,“與本王無關。”
趙承仔細觀察着王爺面上神情,在確定王爺真的沒什麼情緒波動後,就只好搖頭失望離開。
他現在都忍不住懷疑主子是不是斷袖了。
要不然怎麼這麼多年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莫不是心裏還在爲沈姑娘餘情未了吧?
趙承要離開的時候,謝梟遠忽然叫住他。
對上主子那雙寒涼的深眸,趙承小心地問,“王爺有何吩咐?”
謝梟遠冷冷地問,“最近可有什麼帖子遞上來?”
他也許就是一時夢魘,多見些人,大概就不會再夢到那個喚他夫君的女人。
“裴老夫人閒來無事辦了個賞花宴,就在今日。王爺這是要去?”
“嗯。”
謝梟遠正好有幾日沒見過裴盛了。
趙承應是退下。
裴府。
作爲姜家一個不受寵的女兒,姜蘊沒多少人注意,哪怕她有幾分容貌,但京城的世家小姐中,她並不是最出彩的那一個。不過這就很好,只是過來換換心情,閒逛的。
但還是有人注意到她。
“你是姜婉的姐姐吧?”
姜蘊尋聲把目光投過去,是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姜蘊幾乎沒有知心朋友,就是在做齊王妃的那幾年,京城大大小小的宴會幾乎從不落下,所以人基本都記得住。
這位小姐姓趙,父親在吏部做事,同姜婉是朋友。
“我猜你就是。”趙芳芳眼尾輕挑着,不等姜蘊說話就提前開口。
“這位小姐有什麼事嗎?”
“沒事,我和你能有什麼事。”
趙芳芳眼底幾分輕蔑,“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
姜蘊眉心輕蹙,這趙小姐是知道什麼事嗎?
可到底是爲什麼事,她這一時半會兒想不到,上輩子她與這位趙小姐就是點頭之交。
但幾乎是下一秒,姜蘊就記起她有個好色成性的哥哥,再聯想到父親讓繼母做主她婚事的事…
趙芳芳好像只是打個招呼就要走,忽然前面過來幾個小姐在竊竊私語着什麼。
姜蘊聽不全,但清晰捕捉到“齊王”兩個字。
一時間心情比猜到繼母要算計她還要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