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默握着那塊冰涼的玉牌,時隔多日第一次踏出庭院的大門時,一種名爲“自由”的感覺,伴隨着合歡宗外門那駁雜而充滿生機的靈氣,撲面而來。
陽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驅散了庭院中常年不散的清冷。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卻無半分鬆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手中的這塊令牌,既是護身符,也是催命符。它代表着蘇清寒的臉面,用好了能扯來一張虎皮做大旗;用不好,第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就是自己。
林默懶得理他,徑直朝着記憶中外事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來來往往的外門弟子不少。他們看到林默這張陌生的面孔,大多只是投來一瞥,便不再關注。在等級森嚴的合歡宗,一個煉氣四層的弟子,普通得就像路邊的石子,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興趣。
這種被無視的感覺,反而讓林默鬆了口氣。
這裏是外門弟子領取宗門份例、接取任務、兌換功勳的地方,堪稱整個外門的行政與物流中心。
殿內,十幾列長隊排得整整齊齊,大部分弟子臉上都帶着一絲焦急與不耐。而在那高高的櫃台後面,幾個身穿管事服飾的弟子,正慢條斯理、頤指氣使地處理着事務,臉上掛着一模一樣的傲慢與敷衍。
林默隨便找了一列最短的隊伍排在後面,默默觀察着。
“下一個!”櫃台後的管事弟子,頭也不抬地喊道。
排在林默前面的一個瘦弱弟子,連忙陪着笑臉遞上自己的身份腰牌:“師兄,我想申領這個月的靈谷和培元丹。”
那管事弟子瞥了一眼腰牌,懶洋洋地說道:“這個月培元丹的份例已經發完了,下個月早點來吧。靈谷嘛……只剩下陳年的了,要不要?”
“啊?可是師兄,我上個月就沒領到培元丹……”瘦弱弟子急了。
“我說沒了就是沒了!”管事弟子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你耳朵聾了嗎?再囉嗦,陳年靈谷也沒你的份了!滾!”
那瘦弱弟子嚇得臉色煞白,敢怒不敢言,只能拿着幾斤品質低劣的靈谷,灰溜溜地走了。
林默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冷笑。看來這魔宗的“職場霸凌”和“資源侵占”,比現代社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輪到他時,他沒有遞上自己的腰牌,而是將蘇清寒那塊通體冰藍的蓮花令牌,輕輕地放在了櫃台之上。
“咚。”
一聲輕響,並不大,卻仿佛帶着一股奇異的魔力。
那原本還一臉不耐煩的管事弟子,在看到那塊令牌的瞬間,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他揉了揉眼睛,湊近了仔細一看,當確認了那朵冰晶蓮花和背後的“蘇”字後,他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前一秒還趾高氣揚的公雞,下一秒就變成了見了黃鼠狼的鵪鶉。
“蘇……蘇師姐的令牌!”他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帶着一絲諂媚和極度的驚恐,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着林默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不……不知師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他這一嗓子,讓周圍排隊的弟子,連同其他櫃台的管事,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當他們看到那塊獨一無二的冰蓮令牌時,整個嘈雜的大殿,竟出現了短暫的死寂。隨即,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震驚、羨慕、嫉妒、疑惑……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蘇清寒!
這個名字,在外門就是一尊神,一尊所有人都必須仰望和敬畏的冰山女神!
這小子是誰?
林默享受着這萬衆矚目的感覺,心中暗爽,但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學着蘇清寒那清冷的語調,淡淡地說道:“蘇師姐在靜修,不便外出。命我前來爲她和院中新來的花師妹,申領這個月的份例。另外,廚房的靈炭和靈米也需補充。”
他刻意點出了“花師妹”,巧妙地宣告了花小蠻也已經是蘇清寒的人。
“是是是!師兄您稍等,我馬上就去辦!”那管事弟子哪敢有半分怠慢,點頭哈腰地就準備往後堂的庫房跑。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了磁性卻又帶着一絲輕佻和傲慢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清寒師妹的令牌。只是不知,什麼時候清寒師妹的院子裏,多了你這麼一條……會跑腿的狗?”
話音未落,人群自動向兩旁分開,一個身穿內門弟子月白色錦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青年,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施施然地走了進來。
他腰間懸着一柄華麗的寶劍,修爲更是達到了驚人的煉氣九層巔峰,只差一步便可築基!那股強大的氣勢,讓周圍的弟子都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是趙天恒師兄!內門弟子!”
“他怎麼來外事堂了?聽說他一直在追求蘇師姐……”
“這下有好戲看了!這小子拿着蘇師姐的令牌,撞上趙師兄了!”
周圍響起了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
趙天恒沒有理會旁人,他徑直走到櫃台前,一雙桃花眼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着林默,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審視和輕蔑。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林默心中警鈴大作,臉上卻依舊平靜:“在下林默,見過趙師兄。”
“林默?”趙天恒玩味地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沒聽過。清寒師妹的眼光,真是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他伸出手,竟是想去拿櫃台上的那塊冰蓮令牌。
林默眼神一凝,在那只手觸碰到令牌的前一瞬,以更快的速度,將令牌收回了自己懷中。
這個動作,讓趙天恒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怎麼?我的話,你沒聽見嗎?”趙天恒的語氣變得危險起來“還是說清寒師妹讓你出來沒教你規矩?”
一股強大的威壓,瞬間鎖定林默!
林默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座大山壓住,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但他知道這一步絕不能退!
他迎着趙天恒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微微躬身,緩緩說道:“趙師兄說笑了。在下只是蘇師姐院中一個負責雜役的弟子,奉命行事而已。這令牌是蘇師姐的信物,在下不敢有絲毫閃失,更不敢讓它離身。”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謙卑,話裏的意思卻像是一根軟刺:
“至於蘇師姐院中的事,自有師姐定奪。趙師兄若是有什麼疑問,不如……等師姐出關後,親自去問她老人家,豈不是更好?”
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自己的卑微身份,又將皮球狠狠地踢了回去,還順手抬高了蘇清寒的輩分,用一個“她老人家”將自己和趙天恒都劃歸到了晚輩的行列。
你趙天恒不是牛嗎?那你去問蘇清寒啊!你敢嗎?
趙天恒的俊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被噎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問蘇清寒?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那個冰山女人的脾氣,整個合歡宗誰不知道?爲了這點事去觸她的黴頭,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一個煉氣四層的無名小子頂了回來,他這內門弟子的臉,又往哪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