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夜機械聚落,克拉拉救下重傷的穹,少女包扎時癡迷記錄他的體溫數據。

博物館密室中,她嬌憨鎖門:“這樣就不會有人打擾我們修理鍾表了。”

穹發現帕斯卡系統監視自己,克拉拉輕撫屏幕:“它也在守護穹呢。”

當穹試圖離開,金屬花刺入他手腕,克拉拉低語:“這是我們的同心結。”

暴風雪夜,她破壞供暖蜷在他胸口:“現在輪到克拉拉當穹的守護者了。”

三月七破門而入時,克拉拉咬住穹的喉結注入鎮靜劑:“穹的血肉…終於移植到克拉拉體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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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雪水,帶着濃重的鐵鏽腥氣,粗暴地灌入穹的口腔,嗆得他一陣猛咳。

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吞咽鈍刀刮過的金屬碎屑。他蜷縮在機械聚落深處一段巨大廢棄管道的斷裂口內,右腿以一個極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鑽心的劇痛從那裏一波波席卷全身,幾乎要淹沒意識。

三個小時前那場該死的勘探任務意外崩塌,將他徹底活埋在這距離地面二十多公尺的鋼鐵墳墓裏。

黑暗、寒冷、無處不在的金屬擠壓感,還有腿上那要命的傷,幾乎榨幹了他最後一絲力氣。

絕望如同冰冷黏膩的觸手,正沿着脊椎緩緩向上爬升。

就在意識即將被疼痛和寒冷徹底拖入深淵的臨界點,一個聲音穿透了層層疊疊的雨幕和鋼鐵的呻吟,像一根細弱卻堅韌的絲線,把他從黑暗的邊緣拉了回來。

“克拉拉說過...穹總是忘記帶防護裝備呢。”

那聲音稚嫩、柔軟,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沉重的、被雨水浸透的鋼板摩擦聲由遠及近,在空曠的鋼鐵廢墟中回蕩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一個小小的身影,頂着一塊幾乎比她整個人還要大的彎曲鋼板,在瓢潑大雨中搖搖晃晃地走近。

雨水順着她紅色的短發匯成小溪,淌過她蒼白的小臉,滴落在早已溼透的衣衫上。

她懷裏緊緊抱着一個金屬急救箱,箱體上的扣環隨着她的步伐叮叮當當作響,在這片死寂的鋼鐵墳場裏,這聲音竟顯得格外清脆,甚至帶着一絲詭異的生機。

是克拉拉。

她吃力地挪開頂着的鋼板,將它靠在旁邊的管道壁上。

雨水立刻在她腳下積起一小片渾濁的水窪。她毫不猶豫地跪坐下來,冰冷的淤水瞬間浸透了她的褲管和裙擺。

她打開急救箱,動作麻利得不像個孩子,取出碘伏和棉籤,小心翼翼地撕開穹腿上被血水和泥污浸透的褲管布料。

布料剝離傷口的瞬間,穹痛得倒抽一口冷氣,身體本能地想要蜷縮後退。

“別動哦。”冰涼的小手穩穩地按住了他試圖抽離的腿。

那力道不大,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穩定感。穹低下頭,正對上克拉拉抬起的臉。

雨水沖刷着她蒼白的面頰,那雙紅色的眼瞳深處,卻跳躍着兩簇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幽微執拗的暗火。

那火焰專注地鎖定在猙獰的傷口上,仿佛那不是血肉模糊的創傷,而是一件值得全身心投入去欣賞和處理的珍貴藝術品。

棉籤蘸着棕色的碘伏,帶着微微的刺痛感,極其輕柔地劃過傷口邊緣。

克拉拉的動作異常專注,呼吸輕淺得幾乎聽不見。

處理完傷口,她拿起幹淨的紗布覆蓋上去。

然而,下一刻,她的舉動讓穹渾身一僵——她並沒有立刻包扎,而是將那塊剛剛沾染了他鮮血的紗布,輕輕貼在了自己冰涼的臉頰上,緩緩地、依戀地蹭了一下。

“穹的體溫……”她閉上眼,發出一聲近乎滿足的嘆息,聲音輕得像夢囈,“是37.2℃呢……

比暖氣管道的最高設定溫度還要熱……”

她睜開眼,那雙紅瞳裏的幽暗火焰燃燒得更加清晰,直直地看進穹的眼底。

然後,她解開了自己領口那個被雨水打溼的紅色蝴蝶結系帶。

柔軟的蕾絲緞帶被一圈圈、極其緊密地纏繞在穹腿部的傷口上,帶着她指尖殘餘的冰冷觸感。

她纏繞得異常認真,每一圈都施加着恰到好處的壓力,直到那柔軟的蕾絲邊深深勒陷進他腿部的皮肉裏,勾勒出清晰的凹痕。

“這樣,”她抬起頭,對着穹露出一個近乎純真的微笑,雨水從她長長的睫毛上滾落,像凝結的血色星點,“就不會感染了。克拉拉會保護好穹的傷口。”

就在穹被這微笑和話語弄得有些恍惚時,頭頂傳來巨大金屬被撕裂的刺耳噪音!

一只巨大的機械臂如同破開豆腐般,蠻橫地撕開了穹頭頂上方交錯的厚重管道壁和鋼板,刺目的探照燈光柱粗暴地劈開雨幕和黑暗,直射下來,將兩人籠罩其中。

冰冷的金屬光芒照亮了克拉拉瞬間抬起的臉,她臉上的依戀和專注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打擾的、近乎陰鬱的不悅,雖然那情緒只是一閃而逝,快得讓穹以爲是燈光造成的錯覺。

史瓦羅龐大沉重的金屬身軀堵在被撕開的洞口,電子眼冰冷地掃描着下方。

“克拉拉,目標生命體征微弱,環境危險等級高。建議立刻撤離。”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在雨聲中響起。

克拉拉沒有理會史瓦羅的催促。

在機械臂伸下來準備撈起穹的前一秒,她突然抓住了穹那只沒有受傷的手,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將他的手掌緊緊按在了她自己纖細脖頸的側邊。

“感受到嗎?”她微微側頭,讓穹的指尖能更清晰地觸碰到她頸側皮膚下那快速搏動的血管。

雨水順着她的下頜線滑落,滴在穹的手背上,冰冷刺骨,與她皮膚下那滾燙急促的脈搏形成了極其詭異的對比。

“克拉拉的心跳……因爲穹,加速了14%呢。”

她輕聲說着,嘴角微微彎起,紅色的瞳孔在史瓦羅的強光下,反射出無機質般冰冷的光澤。

貝洛伯格博物館的志願者項目啓動儀式,在一樓寬敞明亮、擺滿各種機械古董的大廳裏舉行。

陽光透過高大的彩繪玻璃穹頂灑下,空氣中漂浮着細微的塵埃和機油特有的味道。

希露瓦站在臨時搭起的小講台上,活力四射地介紹着項目內容和意義,她標志性的金色長發隨着手勢活潑地晃動。

“所以,夥計們!”希露瓦用力一拍手,笑容燦爛,“爲了慶祝我們這幫熱愛機械的家夥終於有個正經理由泡在博物館裏,來,拍照留念!三月,看你的了!”

“包在我身上!”三月七立刻響應,像只靈巧的兔子蹦到穹面前,舉起了她心愛的相機,鏡頭幾乎要懟到穹的臉上,粉藍色的眸子裏滿是促狹的笑意,

“穹小哥,別板着臉嘛!來,茄子!笑一個!這可是歷史性時刻!”

穹被她的熱情逼得下意識後退半步,有些無奈地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

就在相機閃光燈驟然亮起的刺目白光淹沒視線的刹那,穹眼角餘光似乎捕捉到高處角落的一個細微變化——

一個安裝在巨大齒輪雕塑陰影裏的半球形監控探頭,極其輕微地、不易察覺地偏轉了大約十五度角。

冰冷的玻璃鏡頭反射着閃光燈的餘暉,像一只在暗處悄然睜開的無機質眼睛,精準地對準了他所在的位置。

那感覺稍縱即逝,快得讓他以爲是閃光燈造成的視覺殘留。

三十公裏外,貝洛伯格地下深處某個守衛森嚴的基地。

巨大的主控室內光線幽暗,只有無數屏幕散發着冰冷的藍光,映照着空氣中微小的浮塵。

史瓦羅龐大的機體矗立在主控台前,巨大的金屬頭顱低垂,電子眼如同呼吸般規律地明滅着。

其中一塊占據了整面牆的主屏幕上,正清晰地顯示着博物館大廳裏的實時畫面。

畫面被定格在閃光燈亮起的那一瞬間——穹臉上那抹無奈又溫和的笑意被高清捕捉,放大,占據了大半個屏幕。

一只纖細、略顯蒼白的小手,從屏幕下方緩緩抬起,指尖帶着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輕輕拂過屏幕上穹被定格的唇角。

“真好看……”克拉拉低低的聲音在寂靜的主控室裏響起,帶着一絲滿足的嘆息。

她穿着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赤着腳站在冰冷光滑的金屬地板上,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屏幕和史瓦羅的陰影下顯得格外單薄。

她另一只手裏,正靈巧地拆解着一個微型追蹤器芯片,復雜的電路板和細小的元件在她指尖翻飛。

“根據行爲記錄數據庫分析,”史瓦羅低沉的電子合成音打破了寂靜,沒有一絲波瀾,

“這是三月七女士在本周內對穹進行的第四次主動肢體接觸,平均接觸距離小於0.5米。

存在潛在幹擾風險。需要啓動預設的社交隔離協議嗎?執行等級建議:初級警告至物理隔離。”

克拉拉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將拆解出的核心芯片重新組裝進一個看起來憨態可掬的棕色泰迪熊玩偶腹腔內,然後熟練地縫合好玩偶背部的接縫,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出痕跡。

“不用哦,史瓦羅先生。”她終於開口,聲音依舊軟糯,卻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平靜。

她抱起那只塞入了追蹤器的泰迪熊,手指溫柔地梳理着玩偶毛茸茸的耳朵。

“帕斯卡會幫克拉拉看着的。”

她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主屏幕上穹的笑臉,紅色的瞳孔深處映着屏幕的藍光,幽深難測,“把這個,送給穹吧。就說……”

她微微歪頭,像是在思考一個最恰當的理由,“是陪他熬夜加班的好夥伴。穹工作起來總是太拼命了呢。”

深夜,萬籟俱寂。穹的房間陳設簡單,桌上堆滿了各種機械圖紙和零件。

那只棕色的泰迪熊被三月七強行塞在床頭櫃上,憨憨地坐着,玻璃眼珠在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下反射着幽光。

穹睡得很沉。連續幾天的志願者籌備工作耗盡了他的精力。

他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翻了個身,手臂一展,正好壓在了床頭的泰迪熊身上,將玩偶整個摟進了懷裏,臉頰無意識地蹭了蹭玩偶毛茸茸的腦袋。

與此同時,地下基地的主控室裏,克拉拉蜷縮在巨大的監控屏幕前冰冷的地板上,身上裹着一條薄薄的毯子。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緊緊盯着面前一塊分割出來的小屏幕——畫面來自泰迪熊體內的微型攝像頭,視角有些奇怪,但清晰地顯示着穹熟睡中近在咫尺的側臉,甚至能看清他微微顫動的睫毛。

凌晨兩點的幽暗光線籠罩着房間。

當屏幕裏傳來布料被摩擦發出的細微窸窣聲時(穹翻身擠壓玩偶的聲音),克拉拉立刻伸出纖細的手指,精準地按下了控制台上的錄音鍵。

主控室裏回蕩起被放大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衣物摩擦聲,單調而持續。

克拉拉將旁邊一個老式聽筒(連接着音頻增強設備)緊緊貼在自己的耳骨上,閉着眼睛,極其專注地聆聽着。

她的呼吸變得很輕,很慢,仿佛在品味着某種稀世珍饈。

過了許久,她才微微睜開眼,手指在控制台的光屏上快速輸入了一串數據。

“平均翻身頻率,每小時3.7次……”她對着空氣輕聲自語,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數據波動幅度低於標準值……說明穹現在睡的床墊,太硬了。需要更柔軟的材料……最好是記憶海綿的……”

屏幕的冷光映在她專注的小臉上,那雙紅瞳深處,跳躍着與數據共舞的、冰冷的火焰。

......

博物館深處,時間仿佛凝固在機油與塵埃的混合氣息裏。

遠離了開放區域的喧囂,地下三層的空氣沉滯而冰冷,只有遠處大型機械運轉傳來的低沉嗡鳴,如同沉睡巨獸的呼吸。

克拉拉站在一扇布滿銅綠和黃銅鉚釘的巨大金屬門前,門扉厚重得如同堡壘的閘門。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造型古舊、齒痕復雜的巨大黃銅鑰匙,插進鎖孔。鑰匙轉動時發出艱澀刺耳的“咔噠咔噠”聲,仿佛在喚醒一個塵封百年的夢境。

“吱嘎——”

沉重的金屬門軸呻吟着向內開啓,揚起一片細密的灰塵,在昏暗壁燈的光線下飛舞。

門後的景象顯露出來——一個比想象中更爲龐大的圓形空間,穹頂高聳。

八座巨大得如同機械巨人的古董蒸汽鍾表,如同沉默的守衛,環繞着中央空曠的區域矗立着。

它們形態各異,有的布滿精細繁復的齒輪浮雕,有的鑲嵌着斑駁的彩色琺琅表盤,巨大的鍾擺在幽暗中靜止不動。

空氣裏彌漫着濃重的鐵鏽、陳年油脂和灰塵的味道,時間在這裏似乎被這些龐大的金屬造物所囚禁。

“只有穹能修好它們。”克拉拉的聲音在空曠的齒輪室裏響起,帶着一種奇異的回響,像敲擊在銅鍾上的輕音。

她轉過身,將手裏一個沉甸甸的皮質工具包遞給穹,臉上是她慣有的、帶着些許羞怯和期盼的笑容。

就在她抬手遞出工具包的瞬間,袖口微微滑落了一截,露出纖細手腕上一道新鮮的、邊緣泛着青紫色的淤痕,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目。

那是昨天下午,她“不小心”將自己的手臂卡在自動檔案室厚重門縫裏造成的“意外”。

劇烈的疼痛曾讓她瞬間臉色煞白,但此刻,那淤痕仿佛成了某種功勳章,隱秘地展示着她的決心。

穹的注意力立刻被那些結構精妙的故障鍾表所吸引。

他接過工具包,目光掃過那些靜止的龐然大物,作爲一名對機械有着天然親和力的開拓者,修復這些古老而復雜的造物對他有着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他選中其中一座鑲嵌星圖琺琅表盤的巨鍾,躬身湊近,全神貫注地檢查着暴露在外的復雜齒輪機芯組,手指輕輕撥動着一個鏽蝕卡死的聯動齒輪,試圖找出症結。

就在他所有心神都沉浸在那精密的金屬迷宮中的刹那——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機括彈動聲從他腳下傳來,如同毒蛇吐信!

轟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猛然爆發!厚重的液壓驅動金屬門以雷霆萬鈞之勢轟然閉合!

沉重的撞擊聲在巨大的齒輪室內反復回蕩、疊加,震得人耳膜發麻,連地面都在微微顫抖!

緊接着,頭頂四周的通風管道口傳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一道道閃爍着寒光的合金柵欄如同斷頭鍘刀般迅猛落下,將所有的通風口徹底封死!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前後不過兩三秒,剛才還敞開的入口和生機通道,已然變成冰冷的囚籠!

穹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得渾身一震,猛地轉身,臉上血色盡褪。

只見克拉拉不知何時已退到了控制台旁邊,手裏正把玩着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黑色微型遙控器。

她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羞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了嬌憨與掌控感的奇異微笑,在幽暗的光線下,那笑容帶着一種令人心底發寒的純真。

“帕斯卡剛剛升級了這裏的安保系統呢,”她晃了晃手裏的遙控器,聲音帶着點小得意,像是在展示一件新玩具,“這樣就不會有討厭的家夥闖進來,打擾我們修理這些漂亮的大家夥啦。”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沉默的鍾表巨人,最後落回穹寫滿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臉上,紅瞳深處跳躍着興奮的光點。

一股寒意瞬間從穹的腳底竄上頭頂,遠超這地下室的低溫。他猛地沖向那扇剛剛關閉的、看起來異常堅固的液壓門,試圖尋找開啓的機關或縫隙。

“警告!未授權接近!警告!”刺耳的電子警報聲毫無預兆地尖嘯起來!

冰冷的紅光瞬間充斥了整個齒輪室,如同血海翻涌,將那些巨大的鍾表染上一層詭異的色澤。

紅光在克拉拉白皙的臉上跳躍,映得她嘴角那抹笑容更加鮮明。穹的動作觸發了某種壓力感應裝置。

“呀,穹要小心點哦。”克拉拉的聲音在警報聲中依然清晰,帶着一絲嬌嗔的責備。

她完全無視了刺耳的警報和閃爍的紅光,哼着一段不成調的、搖籃曲般的旋律,輕盈地走到牆邊的恒溫控制面板前,伸出纖細的手指,開始饒有興致地調試起來。

“唔……25℃,史瓦羅先生說過,這是最讓人感到舒適、最適合……嗯,獨處的溫度呢,對不對?”

她一邊設定,一邊自言自語,仿佛只是在布置一個溫馨的小房間。

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尋找可能的突破口。

他的視線落在控制台側面一個嵌在牆壁裏的、看起來像是老式手動應急門鎖的裝置上。

那裝置結構似乎並不復雜。

他深吸一口氣,趁着克拉拉背對着他專注調溫的瞬間,猛地沖了過去,伸手就要去扳動那個應急閘柄!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及冰冷金屬的刹那——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震動聲從他腰間傳來!緊接着是尖銳的破空撕裂聲!

是那朵金屬花!那朵一直別在他腰帶上的、克拉拉某次“隨手”用廢棄零件給他打造的、精巧的暗紅色金屬花朵!

它此刻不再是安靜的裝飾品,幾片薄如蟬翼、邊緣閃爍着鋒銳寒芒的花瓣如同被賦予了生命般,瞬間彈射而出!

細如發絲的堅韌合金索從花瓣根部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在視網膜上留下幾道銀亮的殘影!

噗嗤!

輕微的皮肉被刺穿的悶響!

劇痛如同電流般從穹的右手腕瞬間炸開!

他悶哼一聲,低頭看去,只見那幾片冰冷鋒銳的花瓣如同嗜血的毒牙,深深地刺進了他的腕部皮膚,緊緊嵌入!

而延伸出的合金索則如同活物般,一圈圈飛速纏繞上他的手腕和小臂,勒緊,再勒緊!

瞬間就將他整條右臂死死地束縛住,動彈不得!鮮血立刻從刺入點涌出,順着冰冷的金屬花瓣和銀亮的合金索蜿蜒流下。

“唔!”穹痛得額頭瞬間滲出冷汗,身體因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和劇痛而僵住。

一個溫軟的身軀帶着淡淡的機油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少女的清冽氣息,悄無聲息地貼近了他的後背。

克拉拉冰冷的手指輕輕撫上穹因劇痛和震驚而微微顫抖的脊背,動作帶着一種病態的安撫意味。

“疼嗎?”她溫熱的呼吸拂過穹頸側的皮膚,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卻帶着一種讓血液凍結的執拗,

“那天……在聚落深處,你選擇了保留帕斯卡的情感模塊……讓它能繼續‘感受’……”

她的指尖順着他的脊柱緩緩上移,激起一陣戰栗,“現在……後悔了嗎?”

她微微側頭,伸出小巧的舌尖,如同品嚐最甜美的蜜糖,極其緩慢地舔去穹頸側因爲劇痛和緊張而滲出的細密汗珠,留下一道冰涼溼滑的觸感。

那冰冷的觸感卻仿佛帶着灼人的溫度,讓穹的寒毛瞬間倒豎!

“機械教會了克拉拉……”她的嘴唇幾乎貼着他的耳廓,溫熱的氣息噴吐着,話語卻冰冷如鐵,

“想要留住溫暖的東西……比如體溫,比如……穹……”

她的手臂如同藤蔓般纏繞上來,緊緊摟住穹被束縛的僵硬身體,“就要……制造一個完美的、只屬於它的容器才行呢。”

冰冷的合金索深深勒進皮肉,腕部的傷口隨着脈搏一跳一跳地抽痛。

汗水浸溼了穹的額發,黏膩地貼在皮膚上,身體深處卻詭異地泛起一陣陣寒意。

克拉拉設定的25℃恒溫像個殘酷的玩笑,非但沒帶來暖意,反而像一層無形的冰膜,裹住了他不斷流失熱量的軀體。

他蜷縮在冰冷光滑的操作台角落,背靠着同樣毫無溫度的金屬櫃體,牙齒不受控制地輕輕打顫。

右臂被金屬花鎖鏈束縛着,稍微一動就牽扯出鑽心的疼。

克拉拉就坐在他旁邊不遠處的地上,懷裏抱着那只塞有追蹤器的泰迪熊,赤着的腳踝在幽暗的光線下白得晃眼。

她似乎在專心致志地給玩偶梳理毛發,動作輕柔得近乎詭異。

她哼着那首不成調的搖籃曲,空靈的旋律在巨大的齒輪室內飄蕩,被冰冷的金屬牆壁反復折射,帶着一種催眠般的、令人不安的魔力。

她偶爾會抬頭看穹一眼,紅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像兩點幽幽燃燒的炭火,嘴角掛着滿足的、近乎虛幻的微笑。

“穹冷嗎?”她又一次看過來,聲音輕柔得像怕驚擾了什麼,“克拉拉也覺得有點冷呢。”

她放下泰迪熊,站起身,沒有走向穹,反而走向角落那個仍在運作、發出低沉嗡鳴的恒溫器主機箱。

她停在主機箱前,歪着頭打量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麼。然後,她突然毫無征兆地抬起了腳——

那只纖巧的、沒穿鞋子的赤足——

狠狠地、用盡全力踹在了主機箱側面一個看起來相對薄弱的散熱格柵上!

“哐當!!!”

刺耳的金屬扭曲斷裂聲猛然炸響!格柵被踹得深深凹陷進去,連接處瞬間崩裂!

緊接着,主機箱內部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噼啪爆響和短路火花!低沉的嗡鳴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尖銳的報警蜂鳴!

幾乎在恒溫器停止工作的瞬間,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流如同無形的巨獸,猛地從被破壞的散熱口和所有通風柵欄的縫隙裏咆哮着灌入!

齒輪室內的溫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直線暴跌!牆壁上迅速凝結起一層薄薄的白霜,空氣變得像冰水般刺人肺腑。

“這樣……”克拉拉轉過身,臉上帶着一種近乎天真的釋然和滿足,仿佛剛剛完成了一件無比正確的事情。

她無視了那刺耳的警報,赤着腳,一步一步踩在迅速結霜的冰冷金屬地板上,走向蜷縮在角落裏因寒冷和傷痛而劇烈發抖的穹。

“這樣就能合法地擁抱穹了呢。”她喃喃自語,聲音裏帶着一種得償所願的輕鬆。

她停在穹面前,毫不猶豫地伸出手,開始剝開穹那件早已被冷汗浸溼、此刻又迅速變得冰涼的襯衫。

她的手指同樣冰冷,觸碰到皮膚時引起穹一陣劇烈的寒顫。

冰涼的指尖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解開一顆顆紐扣,將布料從他僵硬的身體上剝離。

穹的意識在極寒和疼痛的雙重夾擊下開始模糊,身體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想要汲取溫暖。

當克拉拉那冰冷得如同大理石雕像般的軀體貼上來時,他竟在混沌中感受到了一絲詭異的慰藉。

她像一只尋求庇護的幼獸,將自己整個蜷縮進他懷裏,雙臂緊緊地環抱住他冰冷的胸膛,臉頰貼在他劇烈起伏的心口。

黑暗中,響起了極其細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布料撕裂聲——嗤啦。

是克拉拉身上那條紅色襯衫的下擺。她用牙齒配合着手指,極其耐心地將那堅韌的布料撕扯成長長的、邊緣毛糙的布條。

然後,她摸索着,將布條緊緊地纏繞在兩人緊緊相貼的胸腹位置,一圈又一圈,用力地打結、纏繞、再打結……

冰冷的皮膚互相摩擦擠壓,她甚至試圖將那些布條勒進兩人皮肉相貼的縫隙裏。

“史瓦羅先生教過的……”她的聲音悶悶地從穹的胸口傳來,帶着一種執行教條般的認真,“傷口結痂的時候……會產生粘連……這樣……我們就能粘在一起了……就不會分開了……”

寒意如同附骨之疽,瘋狂地吞噬着穹殘存的體溫和意識。

高燒的火焰在他體內猛烈地燃燒起來,冰火兩重天的折磨讓他的意識徹底沉入了混亂的深淵。

模糊的視野裏,只有巨大的、靜止的齒輪陰影在晃動。幹裂的嘴唇翕動着,發出破碎不成句的囈語。

“……三……月……”

這個名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激起了劇烈的漣漪!

緊貼着他的冰冷軀體猛地一僵!環抱着他的手臂驟然收緊,力道之大幾乎要勒斷他的肋骨!

“錯誤數據……”克拉拉猛地抬起頭,聲音不再是之前的輕柔,而是驟然壓低,帶着一種被侵犯領地的、冰冷刺骨的森然,如同毒蛇在嘶鳴,“需要……立刻覆蓋!”

話音未落,她沒有任何預兆地張開嘴,狠狠地咬住了穹因爲高燒而異常幹燥滾燙的下唇!

“唔——!”劇烈的刺痛讓昏沉中的穹發出一聲痛哼。

與此同時,一股帶着奇異甜腥味的冰冷液體被強硬地渡入了他的口中。

是濃縮能量飲料的味道,卻混合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鐵鏽氣息。

克拉拉似乎並不滿足於僅僅渡入液體,她的舌尖帶着一種近乎貪婪的占有欲,卷走了穹唇齒間因劇痛而溢出的唾液和血絲。

時間在寒冷、痛苦和混沌中緩慢地爬行,失去了所有意義。巨大的齒輪室內,只有兩人交纏的呼吸聲和穹偶爾痛苦的呻吟。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小時,也許是永恒。穹在一種深沉的、如同溺水般的昏迷中,隱約感覺到身體被移動。冰冷堅硬的金屬操作台取代了地面,硌着他的脊背。

然後,一個極其古老、帶着沙啞底噪的旋律,如同幽靈般,在空曠死寂的空間裏幽幽地響了起來。

是留聲機唱片轉動時特有的沙沙聲,接着,一首旋律緩慢、音調怪異走調的《搖籃曲》開始播放,那扭曲的音符在冰冷的金屬牆壁間碰撞、回響,營造出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詭異氛圍。

穹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被高燒和黑暗扭曲。

他看到克拉拉站在操作台邊,背對着他,赤足踩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

她隨着那扭曲詭異的搖籃曲旋律,開始緩緩地、僵硬地擺動身體。

手臂抬起,落下,腳步以一種奇異的節奏挪移、旋轉……那不像舞蹈,更像是一種古老而癲狂的儀式動作。

她轉過了身。月光,不知何時,竟頑強地穿透了高窗外厚重的合金柵欄,濾過厚厚的灰塵,形成一道慘白細弱的光柱,斜斜地打在她身上。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白。

紅色的眼瞳在月光下反射出兩點無機質般的冰冷光澤,如同玻璃珠。

她一步步走近操作台,赤腳踏上台面。冰冷堅硬的觸感隔着薄薄的衣物傳來。

穹想掙扎,想呼喊,但身體像被灌滿了鉛,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喉嚨裏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她跨坐了上來,冰冷的身軀覆蓋住穹滾燙的軀體。搖籃曲的旋律還在沙啞地循環。

她開始了更大幅度的動作,身體隨着扭曲的節奏上下起伏、左右擺動,赤着的雙足在穹身體兩側冰冷的金屬台面上用力地踏動、旋轉!

每一次踏下,都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那力道透過薄薄的衣物,清晰地撞擊在穹的肋骨和胸腹上,留下鈍痛,仿佛在敲打一面人皮鼓。

穹痛苦地扭動了一下脖頸,試圖避開那令人窒息的節奏和重量。

月光偏移,正好照亮了克拉拉俯視下來的臉。那空洞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她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拉扯,形成一個僵硬到極致的、非人的微笑弧度。

然後,她抬起了手。穹模糊的視線捕捉到她指間一道冰冷的、細長的金屬反光——一把小巧、鋒利的手術刀!

冰冷的刀尖帶着死亡的寒意,懸停在穹因高燒和恐懼而劇烈起伏的、袒露的胸膛正上方。

“……讓克拉拉看看……”她的聲音飄忽不定,如同夢囈,又帶着一種令人血液凝固的探究欲,“這裏……能存放多少朵……金屬花呢?”

刀尖,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緩緩地壓了下來!冰冷的金屬觸感瞬間刺破滾燙的皮膚!

“克拉拉——!!!”

一聲撕心裂肺、飽含驚怒與恐懼的尖叫,如同炸雷般,猛地撕裂了齒輪室內詭異死寂的空氣!

是三月七!

幾乎在聲音傳來的同時,一道裹挾着凜冽寒氣的冰藍色光芒如同破空之箭,帶着尖銳的呼嘯,精準無比地擦過克拉拉的耳際,

“奪”地一聲狠狠釘入她身後的金屬牆壁!冰屑四濺,瞬間蔓延開一片刺骨的霜花!

巨大的破門斧刃還卡在第七道厚重的合金門鎖上,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但顯然,三月七找到了其他更快的通路——很可能是利用了穹之前勘探發現的某個古老維修井道。

克拉拉的動作驟然凝固。懸停在穹胸膛上的手術刀尖微微一頓。

她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頭,看向破口方向。那張剛剛還只有空洞和詭異微笑的臉上,瞬間翻涌起滔天的、被強行打斷儀式的暴怒!

紅色的瞳孔急劇收縮,如同滴入清水的濃墨,瞬間染上了瘋狂的血色!

“不——!”穹在極致的恐懼和身體的本能驅使下,爆發出最後的力量!

他不知從哪裏涌出的力氣,猛地一掙,被金屬花束縛的右臂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但他顧不上!

他用盡全身力氣,不顧一切地撲向跨坐在身上的克拉拉,將她狠狠撞離操作台!

“別傷害她!!”他用嘶啞到破音的喉嚨,朝着破口的方向嘶吼,那聲音裏充滿了絕望的懇求和一種近乎本能的保護欲。

兩人滾落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混亂中,克拉拉被穹壓在身下,但她的反應快得驚人!

就在穹試圖撐起身體查看她是否受傷的瞬間,她眼中瘋狂的怒意驟然被一種極致的、孤注一擲的執拗所取代!

她猛地仰起頭,如同瀕死的毒蛇發動最後的噬咬,張開嘴,狠狠地、精準地咬住了穹暴露在她眼前的喉結!

“呃——!”一股冰冷的液體,帶着強烈的刺激性氣味,瞬間被注入!

鎮靜劑的藥效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淹沒了穹殘存的意識和力量。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瞳孔驟然放大,隨即渙散,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空,沉重的身體軟軟地壓了下去。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他模糊的視線捕捉到了身下少女最後的模樣。

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穹手腕傷口淌下、在混亂中沾染開來的暗紅血跡。

她的小臉也蹭上了血跡,如同詭異的花紋。然而,她卻對着徹底失去意識的穹,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笑容綻放得異常燦爛,帶着一種扭曲到極致的滿足和瘋狂,如同在血泊中盛開的、劇毒而豔麗的花。

“穹的血肉……”她的嘴唇無聲地開合,沾血的牙齒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着森白的光,“終於……成功移植到克拉拉……體內了……”

......

貝洛伯格博物館的年度紀念展,在半年後的初冬盛大開幕。

暖黃色的燈光驅散了戶外的寒意,展廳內人頭攢動,衣香鬢影。

贊譽和驚嘆聲如同潮水般,圍繞着中央展台上那件名爲《共生》的雕塑作品。

雕塑由兩個抽象的人形構成,並非寫實,更像是某種生命形態的象征。

大量細密的、閃爍着冷光的神經導線如同藤蔓般在兩個主體之間瘋狂纏繞、交織、滲透,將兩者緊密地連接成一個無法分割的整體。

導線的末端深深“植入”兩個形體的內部。

最令人驚嘆的是雕塑的胸腔位置——那裏並非封閉的實體,而是被巧妙地鏤空,鑲嵌着一組精妙絕倫、正在緩緩咬合轉動的青銅齒輪組。

齒輪的每一次轉動,都帶動着纏繞的神經導線產生細微的波動,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淌。

“天哪!看它的眼睛!”一個盛裝的貴婦捂着嘴驚呼,指向其中一個形體的面部——那並非傳統的眼睛,而是兩個由無數微小齒輪嵌套構成的復雜機械結構。

此刻,在展台燈光的特定角度照射下,那齒輪構成的“眼窩”深處,竟真的緩緩滲出了幾滴晶瑩的液體,沿着冰冷的金屬表面滑落,如同淚水。

“太震撼了!機械與生命的完美融合!

既有冰冷的理性之美,又飽含着如此深刻的……悲憫?”

一位藝術評論家激動地對着錄音筆侃侃而談。

“聽說作者是匿名的?真是天才之作!”贊嘆聲此起彼伏。

穹穿着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禮服,站在洶涌的贊譽人潮邊緣,像一個沉默的影子。

燈光落在他身上,卻無法驅散他眉宇間那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某種更深沉的、凝固的東西。

他手裏端着一杯香檳,金黃的液體在杯中紋絲不動。

他的目光沒有聚焦在那些驚嘆的觀衆身上,也沒有停留在自己引起轟動的作品上,而是穿透人群,落在展廳盡頭那扇通往內部收藏室、毫不起眼的厚重金屬門上。

開展儀式的喧囂終於散去。深夜,博物館重歸寂靜,只留下展品在安保燈幽暗的光線下沉默佇立。

穹獨自一人,穿過空曠無人的展廳。腳步聲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晰而孤寂的回響。

《共生》雕塑在幽暗中散發着冰冷的金屬光澤,那些轉動的齒輪在寂靜中發出極其微弱的、持續不斷的“咔噠”聲,如同某種永恒的心跳。

他停在收藏室那扇堅固的金屬門前,輸入復雜的密碼,沉重的門無聲滑開。裏面並非存放普通藏品的空間,而更像一個設施齊全的、冰冷的私人居所兼實驗室。

穹走到房間中央一個巨大的、由強化玻璃和金屬框架構成的保險櫃前。

這櫃子異常堅固,表面布滿了復雜的生物識別感應器。

他將手掌按上去,虹膜對準掃描口。伴隨着一連串輕微的解鎖聲,厚重的櫃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

冷白色的燈光從櫃內傾瀉而出。

櫃子內部空間被精心布置過。柔軟的白色絨毯鋪地,角落堆放着幾個看起來眼熟的毛絨玩偶(包括那只棕色的泰迪熊)。

一個小小的身影,穿着幹淨的白色連衣裙,如同一個被精心收藏的人偶,安靜地蜷縮在絨毯中央。

是克拉拉。

她的眼睛睜着,那雙曾經燃燒着執拗暗火的紅瞳,此刻卻像蒙塵的玻璃珠,空洞、無神,倒映着櫃頂冰冷的燈光,沒有任何焦距。

她的手腕上,扣着一個造型精巧、毫無束縛感的銀色金屬環,一條閃爍着微光的數據線從金屬環延伸出來,另一端連接在穹後頸脊椎處一個幾乎被衣領完全遮蓋的微型接口上。

穹沉默地俯下身,單膝跪在保險櫃前。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動作極其輕柔地撫上克拉拉後頸處一個不易察覺的、硬幣大小的圓形烙印。那烙印的圖案,像是一朵抽象的金屬花。

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烙印的瞬間——

嗡……

一陣低沉、規律、帶着生命暖意的嗡鳴聲,從克拉拉平坦的小腹位置清晰地傳了出來。

那聲音穩定而有力,如同一個微型引擎在運轉。

窗外,無聲的雪又開始飄落。細密的雪花在城市的燈光中飛舞。

穹站起身,走到旁邊一個恒溫加熱的小料理台前。那裏溫着一小鍋熱氣騰騰的蔬菜濃湯。他舀起一勺,小心地吹了吹,確保溫度適宜,然後才回到保險櫃前。

他再次單膝跪下,將盛着熱湯的瓷勺,小心翼翼地遞到克拉拉蒼白的唇邊。

濃湯溫熱的香氣在冰冷的空氣中氤氳開一絲微弱的暖意。勺子邊緣輕輕觸碰到了克拉拉緊閉的、毫無血色的嘴唇。

就在穹以爲她依舊毫無反應,準備像往常一樣耐心等待時——

異變陡生!

克拉拉那雙空洞無神的紅瞳,在接觸到近在咫尺的熱湯蒸汽的刹那,瞳孔深處似乎極其微弱地收縮了一下!

一點極其幽微、卻真實存在的火苗般的亮光,在那片死寂的玻璃珠深處一閃而逝!

緊接着,她猛地張開嘴!但不是爲了接受湯勺!

咔嚓!

一聲清脆的、令人牙酸的硬物撞擊聲!

她竟然一口狠狠咬住了遞到唇邊的金屬湯勺!力道之大,讓穹握着勺柄的手都感覺到了震動!陶瓷勺柄上瞬間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穹的手猛地一僵,心髒在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

在咬住湯勺的同時,克拉拉的頭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極其迅猛地向前一探!

動作快如閃電!她的目標,赫然是穹拿着勺子的、還停留在她唇邊的手指!

穹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覺得指尖一陣劇痛傳來!

“唔!”他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想抽手。

但克拉拉死死咬住了!她小巧卻異常有力的牙齒如同鋼鉗,深深嵌入了穹食指的指尖皮肉!

鮮血立刻涌了出來,染紅了她的齒齦和唇瓣,混合着濃湯的汁水,沿着她的下頜流淌。

劇痛讓穹的呼吸瞬間停滯。

他僵在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動作,只是死死地盯着克拉拉那雙近在咫尺、驟然亮起詭異光芒的紅瞳!

就在這死寂而血腥的對峙中,一個冰冷的、毫無情緒起伏的電子合成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清晰地、如同顱內低語般在穹的意識深處響起,帶着金屬摩擦的質感:

【系統提示:當前共生體體溫同步率:37.2℃…核心參數符合預設標準…情感反饋回路存在異常波動…正在重新校準…同步優化程序…持續運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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