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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天走得特別急,後來我才明白,社團裏頭,有人在等他。
可能是周楠楠,也可能是別的女生。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我有時候會想,要是我就這樣死在他面前。
他會不會心裏發慌,會不會半夜驚醒後悔?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我又想到了爸媽。
然後掙扎着往上爬,可身子像被什麼東西拽着,越掙陷得越深。
迷迷糊糊中,看見一個人影沖破水面朝我遊來,我伸出手。
救我,別管他,他不配。
我在心裏喊。
有個人俯下來給我渡氣,嘴裏帶着一股清涼的薄荷味。
整個呼吸都被這味道填滿了。
也許是他心裏過意不去,也許只是怕外面風言風語難聽。
慕遲到底還是沒摘下那張僞裝的臉。
甚至還主動包攬了醫院裏一堆雜事。
每隔兩個小時,電話準響,他低聲細語地哄着那頭的女人。
掛了電話,察覺到我在看他,他站在那兒不動,愣了好一會兒。
才解釋:“沈知知,我們早就不是一對了,婚姻早就是空殼。”
我冷笑一聲,轉過身去。
不想再看這個滿嘴謊言的人一眼。
語氣冷得像冰:“那天救我的人呢?”
所有人走後,那個看不清臉的身影。
肯定不是他。
“你不記得了?”
我點頭,真的想不起來。
他正削蘋果,手忽然停住,莫名其妙地笑了下。
“我還以爲,你是故意不想記起我。”
可實際上,我心裏全是他那些糟心的畫面,多得快裝不下了。
大概幹慣了伺候人的活,蘋果皮被他削得又薄又長,一圈圈繞好扔進了垃圾桶。
“吃點吧,想不起來就別硬想。”
“救護車一到,那人就走了,我也沒看清是誰。”
他撒謊時,總喜歡搓食指第二節。
我一直盯着他的手。
點點頭。
“慕遲,以後別來了。離婚協議在書桌最下面的抽屜裏。”
早就籤好了。
他幾乎不回家,這份遲來的告別,兜了這麼久,居然一直沒人發現。
他沒回頭,背對着我說最後一句話。
“不後悔?”
“當然不。”
慕遲,該後悔的從來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