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義莊的青石板染成淡金色時，灶房裏已經飄出了蒲公英粥的清香。阿魃蹲在灶台邊，手裏拿着長柄木勺，正輕輕攪動鍋裏的粥——蒲公英的嫩葉是昨天陳九從山上采的，洗幹淨切碎了煮在粥裏，既清熱又養胃。她特意多放了點糯米，知道七七愛吃黏糊糊的粥，還在粥裏撒了把紅糖，甜香混着蒲公英的清苦，聞着就讓人胃口大開。
“阿魃姐姐，粥好了嗎？”七七的聲音從屋門口傳來，小丫頭穿着那件淺粉色的小棉襖，懷裏抱着她的小桃木劍，頭發上還沾着點炕褥的棉絮。她剛睡醒，小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卻已經被灶房的香味勾得快步跑過來，小鼻子湊到鍋邊，用力吸了吸，“好香呀！比紅薯粥還香！”
阿魃回頭笑了笑，把木勺放在灶台上：“再等兩分鍾，蒲公英要煮透才不苦。”她伸手幫七七把翹起來的頭發按下去，指尖碰到小孩溫熱的頭皮，又趕緊縮回來——怕自己剛碰過灶台的手涼着她。自從上次漏雨時不小心澆溼陳九，阿魃做什麼都格外小心，連跟人接觸都先摸一摸自己的手溫。
陳九這時從裏屋走出來，手裏拎着個竹編的藥籃，裏面裝着昨天曬好的草藥，還有幾株剛采的新鮮草藥，用溼布裹着，怕蔫了。他把藥籃放在石桌上，笑着說：“今天教七七認草藥，免得下次再把毒草混進來。”
七七聽到“認草藥”，眼睛一下子亮了，剛才的困意全沒了，湊到石桌前，小手撐着桌面，踮着腳尖看藥籃裏的草藥：“好呀好呀！道長，這次我一定認真記，再也不認錯了！”
阿魃把煮好的蒲公英粥盛到三個粗瓷碗裏，放在石桌上，又拿了雙小筷子遞給七七：“先喝粥，喝完粥再認，空腹記東西容易忘。”
七七接過筷子，卻沒立刻喝粥，而是盯着碗裏的蒲公英葉，好奇地問：“道長，這個蒲公英葉能吃，那它是不是也是草藥呀？”
“是呀。”陳九在她身邊坐下，拿起碗喝了一口粥，“蒲公英的葉子能煮水、煮粥，清熱解毒，根還能入藥，治上火的毛病，是很有用的草藥。”
七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口喝着粥，眼睛卻還盯着碗裏的蒲公英葉，像是在確認它“能吃”的屬性。阿魃坐在旁邊，看着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這孩子不管認什麼，先關心能不能吃，跟只小鬆鼠似的，只記着能填肚子的東西。
喝完粥，陳九把藥籃裏的草藥一一擺到石桌上，分門別類放好：“今天咱們認四種草藥，都是常見的，也是最容易認錯的。”他先拿起一株蒲公英，指着葉子說，“這個是蒲公英，你們看，它的葉子邊緣有鋸齒，像小鋸子，開黃色的小花，花謝了會變成白球，一吹就飛，而且它的嫩葉能吃，剛才咱們喝的粥裏就有。”
七七趕緊湊過去，仔細看蒲公英的葉子，還用小手摸了摸鋸齒邊緣：“像小鋸子！我記住了！這個能吃，煮粥好喝！”她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裏掏出個小本子——是張警官昨天送的，封面畫着小老虎，她還在上面畫了草藥圖——用炭筆在本子上畫了片帶鋸齒的葉子，旁邊寫了個歪歪扭扭的“齒”字。
陳九無奈地笑了笑，又拿起一株金銀花：“這個是金銀花，昨天咱們煮過茶的，你們看，它的花是白色和黃色的，兩瓣花，像小喇叭，莖稈是空心的，還帶點絨毛。它能泡水喝，清熱解毒，夏天喝最好，而且它的花也能吃，用開水焯一下，涼拌着吃，很爽口。”
“能涼拌！”七七的眼睛更亮了，趕緊在本子上畫了兩朵小喇叭花，旁邊也寫了個“吃”字，比剛才的“吃”字寫得還大，“道長，我們今天中午能涼拌金銀花吃嗎？”
“今天不行，剛采的金銀花還沒曬透，等曬幹了再給你涼拌。”陳九笑着說，又拿起一株三七，“這個是三七，你們看，它的葉子是復葉，一片葉子上有三到七片小葉，像手掌，根是紡錘形的，是很好的止血藥，上次張警官受傷，我就用它敷的傷口。但是它不能吃，生吃會拉肚子，熟吃也得遵醫囑，不能隨便吃。”
七七湊過去看了看三七的葉子，又摸了摸它的根，小眉頭皺了皺，在本子上畫了片手掌似的葉子，旁邊寫了個小小的“不能吃”，還畫了個叉，顯然沒什麼興趣。
最後，陳九拿起一株用紅布包着的草藥，正是上次七七差點認錯的斷腸草，他特意用紅布包着，怕七七不小心碰到：“這個是斷腸草，劇毒，你們一定要記住它的樣子。它的葉子也是對生的，跟金銀花很像，但它的花是淡紫色的，五瓣花，莖稈是實心的，沒有絨毛，而且它全株都有毒，碰了要洗手，更不能吃，吃了會出人命的。”
七七趕緊往後退了退，不敢靠近紅布包，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在本子上畫了朵小小的五瓣紫花，旁邊畫了個大大的叉，還寫了“有毒！不能碰！”，字寫得歪歪扭扭，卻格外用力，顯然是記住了“有毒”這個關鍵信息。
阿魃坐在旁邊，幫着陳九把草藥一一放回藥籃，偶爾會補充幾句：“上次在老槐樹下看到的就是斷腸草，以後看到淡紫色的五瓣花，不管長得多像金銀花，都要離遠點。”她怕七七記不住，還特意找了根細樹枝，在地上畫了金銀花和斷腸草的對比圖，“你看，金銀花的花是兩瓣，斷腸草是五瓣，記住這個，就不會認錯了。”
七七蹲在地上，跟着阿魃的動作，用小手在地上畫了兩朵花，一朵兩瓣，一朵五瓣，嘴裏念念有詞：“兩瓣能吃，五瓣有毒，兩瓣能吃，五瓣有毒……”
就在這時，院門口傳來腳步聲，張警官扛着個布袋子走了進來，臉上帶着笑：“陳道長，阿魃姑娘，七七，早上好啊！”他把布袋子放在石桌上，裏面是幾捆新的繃帶和一小包曬幹的金銀花，“這是從鎮上衛生院拿的繃帶，還有點曬幹的金銀花，上次喝了你們煮的金銀花茶，覺得不錯，特意多拿了點，給七七涼拌吃。”
“謝謝張叔叔！”七七先跑過去，從布袋子裏拿出那包金銀花，聞了聞，清香撲鼻，“這個能涼拌！道長說的！”
張警官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對，能涼拌，七七真聰明，這就記住了。”他看到石桌上的草藥和七七手裏的小本子，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看到上面畫的草藥旁邊大多寫着“吃”或“不能吃”，忍不住笑出聲，“七七這是只記能吃的草藥呀？”
七七的小臉有點紅，卻還是認真地說：“能吃的草藥好記！而且能煮粥、能涼拌，好吃！”
陳九也笑了，拍了拍七七的頭：“能記住能吃的也不錯，至少不會把毒草當能吃的混進來了。”他接過張警官遞過來的繃帶，放進藥箱，“謝謝你，張警官，明天就是月圓之夜，這些繃帶正好用得上。”
“客氣啥，都是爲了對付煉屍派。”張警官擺了擺手，又從口袋裏掏出個紙包，遞給七七，“這是從鎮上買的糖糕，給你當零食，認草藥累了，吃塊糖糕補充體力。”
七七接過紙包，高興得跳了起來，趕緊剝了一塊放進嘴裏，甜絲絲的味道在嘴裏散開，她眯着眼睛說：“真好吃！謝謝張叔叔！”
張警官摸了摸她的頭，又跟陳九聊起月圓之夜的安排：“我已經跟警員們交代好了，晚上七點就在義莊周圍埋伏，分四個方向，每個方向兩個人，一旦看到煉屍派的人，就放信號彈，我們裏應外合，肯定能把他們一網打盡。”
陳九點頭：“好，我們這邊也準備得差不多了，符咒、草藥、地脈圖都準備好了，阿魃的煞氣也恢復得差不多了，應該能應付。”
阿魃也補充道：“地脈支流的封印很穩，我昨天又加固了一次，煉屍派肯定進不來，他們只能從地面來，正好掉進我們的埋伏圈。”
張警官鬆了口氣：“那就好，有你們在，我放心。我先回鎮上再檢查一遍裝備，晚上再來跟你們匯合。”他又叮囑了幾句“注意安全”，才扛着布袋子匆匆走了——還有很多事要安排，不敢耽誤。
張警官走後，陳九繼續教七七認草藥，這次他拿出藥箱裏的幹草藥，讓七七辨認：“你看，這個是幹的蒲公英，這個是幹的金銀花，這個是幹的三七，你能分清嗎？”
七七湊過去，先拿起幹蒲公英，聞了聞，又摸了摸：“這個是蒲公英！能煮粥！”然後拿起幹金銀花，聞了聞清香：“這個是金銀花！能涼拌！”最後拿起幹三七，皺了皺眉：“這個是三七！不能吃！”
陳九和阿魃都笑了，沒想到她真的分清了，而且全是靠“能吃”和“不能吃”來記的。陳九笑着說：“七七真厲害，都分清了！以後要是在山上看到這些草藥，就知道哪些能碰，哪些不能碰了。”
七七高興得跳了起來，抱着她的小本子，跑到老槐樹下，把剛才在地上畫的金銀花和斷腸草的對比圖擦掉，又重新畫了一遍，還在旁邊畫了個小太陽，說是“曬太陽的草藥，能吃”。
阿魃看着她的樣子，轉身走進灶房，把張警官帶來的幹金銀花拿出來，用清水泡上——她想中午就給七七做涼拌金銀花，滿足她的小願望。陳九則坐在石桌邊，整理藥箱裏的草藥，把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分開放，還在藥箱上貼了小紙條，寫着“可食用草藥”和“藥用草藥”，方便以後七七辨認。
中午的時候，阿魃果然做了涼拌金銀花。她把泡好的金銀花用開水焯了一下，撈出來過涼水，瀝幹水分，然後放了點鹽、醋、香油，還撒了點芝麻，拌好後放在盤子裏，綠油油的，撒着白芝麻，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七七，快來吃涼拌金銀花！”阿魃把盤子放在石桌上，笑着說。
七七趕緊跑過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進嘴裏，清脆爽口，帶着點醋的酸和香油的香，還有金銀花的清香，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真好吃！比糖糕還好吃！”
陳九也夾了一口，點了點頭：“味道不錯，阿魃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阿魃的耳根悄悄紅了，沒說話，只是幫七七夾了一筷子金銀花，讓她多吃點。
下午的時候，陳九帶着七七和阿魃去山上轉了轉，讓七七在實際環境中認草藥。山上的草藥很多，蒲公英隨處可見，偶爾還能看到幾株金銀花，七七每次看到，都會興奮地指出來：“道長！阿魃姐姐！這裏有蒲公英！能煮粥！”“這裏有金銀花！能涼拌！”
遇到不認識的草藥，七七會先問：“道長，這個能吃嗎？”如果陳九說“能吃”，她就會認真記下來；如果說“不能吃”，她就會拉着阿魃的手，趕緊往前走，生怕碰着。
阿魃在旁邊看着，偶爾會指給七七看一些她認識的能吃的野菜，比如馬齒莧、薺菜，告訴她這些也能吃，能涼拌、能包餃子，七七聽得格外認真，還在小本子上畫了這些野菜的樣子，旁邊都寫着“能吃”。
夕陽西下時，三人背着采來的草藥和野菜回到義莊。七七的小本子上畫滿了各種能吃的草藥和野菜，旁邊都寫着“能吃”，有的還標上了“煮粥”“涼拌”“包餃子”，字寫得歪歪扭扭，卻充滿了童趣。
陳九把采來的草藥整理好，放進藥箱，阿魃則去灶房準備晚飯，今晚她要做薺菜餃子，滿足七七的小願望。七七坐在灶房門口，幫着阿魃摘薺菜，小手把薺菜的黃葉摘下來，放進旁邊的小竹籃裏，嘴裏還哼着不成調的歌：“薺菜餃子香，吃了不生病；金銀花茶甜，喝了不上火……”
灶膛裏的火苗“噼啪”作響，映得三人的身影格外溫暖。陳九坐在石桌邊，看着灶房裏忙碌的阿魃和門口摘薺菜的七七，心裏突然覺得很踏實——明天就是月圓之夜，雖然有危險，但有這樣的畫面在，就有了無限的勇氣。
阿魃煮餃子的時候，特意多煮了幾個，撈出來放在盤子裏，給七七當零食。七七拿着餃子，小口咬着，薺菜的清香和肉餡的鮮美在嘴裏散開，她笑着說：“阿魃姐姐，你做的餃子真好吃！等打跑了壞人，我們還要一起摘薺菜，一起包餃子！”
“好。”阿魃點頭，眼裏滿是溫柔，“等打跑了壞人，我們還一起去放水船，一起去看小石頭哥哥，一起煮蒲公英粥、涼拌金銀花。”
陳九也笑着說：“還要一起教七七認更多能吃的草藥，讓七七變成‘小草藥專家’。”
七七高興得點頭，小嘴裏塞滿了餃子，說不出話，只能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夜色漸漸籠罩義莊，灶房裏的餃子還在咕嘟冒泡，香味飄滿了整個院子。月光從雲縫裏漏出來，灑在院子裏的青石板上，像鋪了層銀霜。老槐樹的葉子輕輕晃，偶爾落下一片葉子，像是在爲他們加油。
明天就是月圓之夜，戰鬥即將打響，可此刻的義莊，卻被滿滿的溫暖和希望填滿。因爲他們知道，只要彼此在一起，有能吃的草藥，有好吃的餃子，有彼此的陪伴，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沒有打不贏的仗。
七七吃完最後一個餃子，摸了摸圓滾滾的小肚子，抱着她的小本子，坐在炕邊，在本子的最後一頁畫了三個小人，一個拿着桃木劍（是她自己），一個拿着符咒（是陳九），一個周身繞着紅光（是阿魃），旁邊畫了很多能吃的草藥和餃子，還寫了一句話：“我們一起打壞人，一起吃好吃的！”
陳九和阿魃看着她畫的畫，都笑了。月光透過窗戶，灑在畫上，也灑在三人身上，像一層溫柔的守護，守護着這份簡單而堅定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