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扎心
王氏在心裏把蕭佩安貶的一文不值。
豈料女兒竟突然開口,說願意與他談。
腦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一樣,王氏陡然明白過來,原來侯夫人說的是真的!
女兒真與那蕭世子有過一段!
她氣得想當場發火,可對上女兒那清凌凌的目光,火氣又發不出來。
這裏是平陽侯府,她不能在這裏叫女兒難堪。
江婼心懷歉意,拉着王氏的手說:“母親放心,我姑且與兄長他們學過些拳腳,您讓嬤嬤在稍遠些的地方看着,蕭世子不敢對我做什麼。”
王氏感受着掌心柔軟的觸感,閉了閉眼,終究是答應了。
只是在旁守候的除了嬤嬤,還有國公府的護衛。
一副蕭佩安敢做什麼就將他當場拿下的做派。
平陽侯也沒說什麼,由着他們像監視犯人一樣監視他兒子。
江婼見到蕭佩安時,他已經換了身衣裳,應是沐浴過,一頭漂亮的青絲還帶着溼意。
江婼語氣很淡:“你想說什麼?”
蕭佩安看到她肯來,目光忍不住發亮,可一聽她說的話,那道光倏地一下熄滅了。
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以前每次穿這身,江婼都會誇他好看,如今竟是連多看他一眼都吝嗇。
他苦笑開口:“婼婼……”
“蕭世子,”江婼打斷他,“你應該稱呼我爲江姑娘。”
蕭佩安只覺心髒一陣陣抽痛,她竟要與他生疏至此。
他啞然道:“我以爲你認了雯兒做義妹,你我之間應當還能做朋友。”
江婼震驚於他的天真。
“此事侯夫人已經拒絕過了,不必再提,”江婼說,“今日過後,你確定你我還能做朋友?”
怕是雯兒都得深思熟慮一番。
江婼索性也把事情挑明了:“旁的先不提,你敢說你對侯夫人的計劃一無所知麼?”
蕭佩安臉色煞白,無措道:“婼婼,我只是……”
“不必道歉,”江婼又一次打斷他,“我沒那麼在乎你是否順水推舟,說到底我也算計了你,這事咱倆扯平。”
蕭佩安微微一愣,很快明白過來:“引我去客房的小廝,我瞧着面生,原來是你的人。”
他到地方發現屋裏沒人,察覺事情不對,卻被那小廝一把推進屋中,還鎖上了門。
他逐漸迷失在迷情香裏,燥熱難耐時,依稀聽到外頭有女子在問裏面是誰。
後面的事他記不清了,但清醒過來時,身旁女子滿臉淚痕,身上的痕跡簡直不能看,地上全是她衣服的碎片,想來……
是自己強迫了她?
蕭佩安雙目泛紅:“我納通房你不要我,如今卻把我推給別人,江婼,我對你的情意難道就這麼一文不值麼?”
江婼聞言笑了起來:“你的情意?別逗我笑了。”
她嘖了一聲:“自我感動這種事,半夜躲被子裏偷偷做就得了,別敲鑼打鼓四處宣揚,快及冠的人了,不是每個人都會回應你的撒嬌賣癡。”
這一番話讓蕭佩安顧不上內心傷痛,只倍感羞恥。
江婼就是這樣看他的?
他愛她是自我感動,他難過是撒嬌賣癡?
江婼揚了揚眉:“倒是今日你客房那位嬌客,那是我特意爲你引過去的,她心悅你許久,你不是渴望有人全心全意愛你麼,喏,我給不了你的,她都能給你。”
蕭佩安再也無法忍受,用力揮了下手。
“她的愛我不稀罕!江婼,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只有你,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江婼看他的目光十分諷刺。
“只想要我?那你那個通房呢?還有,你與那女子歡好時,我就在外頭聽着,我看你好像也挺樂在其中的。”
瞬間渾身血液逆流,蕭佩安只覺手心都是冰冷的。
這是他最無法面對的兩件事。
在客房床榻上清醒過來的那一刻,他甚至有掐死那女人再自盡的沖動。
如果說江婼對他的感情是樁懸案,他兩度背叛對江婼的承諾卻是血淋淋的事實。
這讓他在質問江婼時底氣全無,節節敗退。
他的一顆真心被江婼踩在腳底,卻無法出聲辯解。
他不說話,江婼卻仍有話說。
“以後別在我面前演出一副好像對我有多深情的樣子,我看了惡心。”
江婼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直往蕭佩安心裏扎。
“坦誠點吧,你根本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愛我。”
“在你心裏,你自己、你母親,侯府和子嗣,每一樣都比我重要,所以才會毫不猶豫地背棄承諾,與通房行魚水之歡。”
“只是我打定主意棄你而去,你不甘心,自尊心和占有欲作祟罷了,又何必故作情深。”
“騙我可以,別把自己騙了,那只會暴露你的愚蠢,也感動不了任何人。”
蕭佩安一張俊臉白的已經不似人色。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幾乎感覺不到心痛,只有痛到極致後的麻木。
淚水早已止不住,打溼雪白的衣襟,氤氳成片。
見他這樣,江婼嘆了口氣,沒有再說那些傷人的話。
她向來對美人多幾分憐愛,哪怕蕭佩安背叛過她,亦是如此。
她認真道:“那姑娘對你用情很深,她早已知曉你我私情,卻爲了你的名聲選擇隱瞞。
她是個好姑娘,無辜被我牽連入局,失了清白給你,你要好好待她,莫叫你府上的人欺負了她去。”
蕭佩安目送江婼離去。
他知道自己與江婼是再也不可能有未來了。
她離開前最後對他說的話,是讓他對另一個女人好。
蕭佩安苦笑一下。
可他不信高凝雁無辜,江婼話語中的回護太明顯,她只會對自己人這般上心。
以前他也是她的自己人。
她的一些偏愛之舉,讓蕭佩安一度覺得江婼愛慘了自己。
這感覺讓他飄飄然,時間久了,更給了他有恃無恐的底氣。
他以爲自己只是收個通房,一個玩意,又不是正兒八經的妾室。
江婼或許會難過,但絕對不會離開自己。
可他錯了。
江婼不要他了,毫不留情地收回了給予他的偏愛。
她對他毫無留戀。
但他早已習慣那份偏愛,一旦失去,就像硬生生從軀體裏抽離骨髓和靈魂。
一個人失去靈魂,就成了行屍走肉。
他覺得自己只剩一副空殼。
蕭佩安這才明白,真正離不開的人是他自己,他無法想象沒有江婼的未來。
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癱軟在地上,他的父親,平陽侯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像看螻蟻一般。
蕭佩安不由打了個哆嗦。
以前父親是用這種目光看他的嗎?
他忽然有些懷念母親。
母親在時,父親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