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冰冷。粘稠。腐敗的甜腥味。

意識如同沉在深海的頑石,被無形的壓力擠壓着,緩慢地、艱難地向上浮升。每一次試圖掙脫黑暗的束縛,都牽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劇痛。

右臂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汞,麻痹感混合着殘留神經毒素的灼痛,沿着肩胛骨一路蔓延到指尖,帶來令人煩躁的蟻行感和針刺感。左眼……不,左眼的位置只剩下一個空洞的、被粗糙繃帶包裹着的劇痛源,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有鈍器在狠狠敲擊那片空洞,牽連着整個左側顱骨嗡嗡作響。肺部像是被砂紙打磨過,每一次呼吸都帶着鐵鏽般的血腥味和冰冷的刺痛。

“呃……”一聲壓抑的呻吟從幹裂的嘴唇中溢出。沈晦猛地睜開僅存的右眼。

視野被一層灰敗的、不斷晃動的濾鏡覆蓋。不是醫院那慘白的燈光,也不是實驗室崩塌時的毀滅強光,而是一種……昏暗、慘綠、不斷搖曳的光源。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極其詭異的空間裏。

身下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一種暗紅色的、覆蓋着類似皮革質感的增生組織,觸感溫熱、粘膩,表面布滿不規則的凸起和微微脈動的青筋。視線艱難地轉動,看到的不是牆壁,而是扭曲的、仿佛某種巨大生物內腔般的暗紅色肉壁,肉壁上攀爬着粗大的、如同血管和神經束般的管道,裏面流淌着渾濁的暗色液體,在慘綠的光源下泛着詭異的磷光。空氣沉重而污濁,彌漫着濃烈的鐵鏽、消毒水和血肉緩慢腐敗混合的甜腥氣息,幾乎令人窒息。

咔噠…咔噠…咔噠…

規律的、帶着催眠般節奏的鐵軌撞擊聲,是這詭異空間中唯一的背景音。

血肉列車!

這個名字瞬間砸進沈晦混沌的意識,帶着宿命般的冰冷和沉重。鏡淵醫院負七層崩塌時,那撕裂的空間裂隙,那恐怖的吸力……他們果然被拋進了這個在謝縈情報和陸振華警告中都被反復提及的、通往更深地獄的移動副本!

陸振華!

沈晦猛地掙扎着想坐起來,全身的傷口和左眼的劇痛瞬間爆發,讓他眼前一黑,差點再次昏厥。他用還能動的左手死死撐住身下那蠕動的“皮革”,強忍着眩暈,目光急切地掃視着周圍。

慘綠的應急燈光下,車廂內部景象更加清晰。座椅都是同樣的暗紅色活體組織構成,排列如同生物的內腔褶皺。乘客不多,分散在各處,如同凝固的蠟像。一個穿着皺巴巴西裝的男人,頭歪向一邊,嘴角咧開一個固定不變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齒,眼神空洞地望着車頂。一個抱着破舊布娃娃的小女孩,安靜地坐在角落,手指機械地梳理着娃娃打結的頭發。更遠處,一個體型臃腫的婦人,正小口啃食着一塊顏色可疑的、滴着粘稠汁液的“面包”,咀嚼聲在死寂的車廂裏顯得格外刺耳。

沒有陸振華。

沈晦的心猛地一沉。崩塌的最後時刻,陸振華拖着他沖進了走廊的陰影……難道在墜入空間裂隙時失散了?還是……被卷入了別的地方?亦或是……沈晦不敢再想下去。鏡淵醫院負七層的毀滅,醫生那冰冷的指令,陳荒那最後燃燒着無盡恨意的漆黑眼瞳……這一切都如同噩夢的碎片,沖擊着他疲憊不堪的神經。

規則!必須找到規則!

求生的本能壓過了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恍惚。在微笑社區的經歷已刻入骨髓:在這種地方,活下去的唯一途徑,就是辨識並利用規則!他強忍着左眼空洞傳來的陣陣幻痛和眩暈感,集中僅存的意志力,目光艱難地掃視着整個車廂。

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車廂連接處的上方。那裏懸掛着一塊小小的、布滿污漬的金屬牌。牌子上用暗紅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顏料寫着幾行扭曲的文字:

【血肉列車乘客守則(第7車廂)】

1. 保持安靜:喧譁是原罪。任何形式的噪音(包括但不限於高聲交談、哭泣、尖叫、異常響動)將吸引不必要的“關注”。違者後果自負。

2. 禁止進食非指定物品: 乘務員將定時發放“旅行餐點”。食用其他任何來源的食物或飲水,可能導致“消化不良”。

3. 信任乘務員:身着灰色制服、佩戴無面徽章者爲乘務員。請遵從他們的指示。拒絕配合者將被視爲“無票乘客”。

4. 到站下車:列車停靠時,請根據廣播指示有序下車。滯留車廂可能觸發“深度清潔”。

5. 警惕異常:若發現同行者行爲異常(如:微笑僵硬、動作重復、身體出現不明增生或溶解),請立即遠離並通知乘務員。切勿對視或接觸。

規則冰冷而殘酷,字裏行間透出的惡意幾乎凝成實質。沈晦的呼吸微微急促。保持安靜……他立刻收束自己的一切聲響,連吞咽都小心翼翼。目光掃過那個啃食“面包”的婦人——她吃的顯然不是“指定物品”!規則2……“消化不良”?會是什麼?乘務員……規則3……信任?那灰色的制服,無面的徽章……一股寒意順着脊椎爬升。

就在這時——

“嗚……哇啊啊啊——!!!”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嬰兒啼哭,毫無征兆地撕裂了車廂的死寂!聲音來自沈晦斜前方幾排座椅。一個年輕母親懷中的襁褓劇烈掙扎着,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那母親臉色慘白如紙,手忙腳亂地想捂住孩子的嘴,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嘴唇哆嗦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徒勞地做出“噓”的口型。

規則1:保持安靜!

沈晦的心瞬間沉到谷底。他幾乎是本能地想要撲過去做點什麼,但殘存的理智和失去真理之瞳後的無力感,以及身體的劇痛,死死釘住了他。車廂內所有“乘客”——西裝男、小女孩、啃食的婦人,動作都停滯了一瞬。他們空洞或麻木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哭聲的來源。他們的嘴角,以完全同步的、機械般精準的弧度,向上咧開。

那不是微笑。是捕食者鎖定獵物時的肌肉牽動。

滋啦——

車廂頂部的幾盞應急燈猛地爆閃,綠光被一種更加深沉、更加污濁的血紅色取代。車廂連接處的陰影一陣蠕動,兩個身影無聲無息地滑了出來。

乘務員。

他們穿着緊身的、仿佛第二層皮膚的灰色制服,沒有五官的面孔上,只有一枚刻着扭曲銜尾蛇符號的冰冷徽章在紅光下泛着金屬光澤。他們的動作僵硬而迅捷,如同提線木偶,瞬間就出現在那對驚恐的母子面前。

母親絕望地抱緊孩子,身體因恐懼而劇烈顫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氣音。

一名乘務員伸出了手。那手不是血肉,而是由無數細小、蠕動的黑色金屬觸須構成。觸須輕易地撥開了母親徒勞的防護,精準地刺入了嬰兒的襁褓。

啼哭聲戛然而止。

下一秒,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發生了。

嬰兒小小的身軀,連同包裹它的襁褓,如同被投入強酸的蠟像,從被觸須刺入的點開始,迅速軟化、溶解。粉嫩的皮膚變成渾濁的棕黃色粘液,骨骼在粘液中無聲地消融。溶解過程快得驚人,幾秒鍾內,一個鮮活的生命就徹底化爲了一灘不斷冒着氣泡、散發着濃烈甜腥味的、約莫臉盆大小的粘稠漿糊。

那漿糊還在微微蠕動,仿佛有無數微小的生命在其中掙扎。

年輕的母親目睹這一切,瞳孔瞬間放大到極致,極致的恐懼沖破了聲帶的桎梏——

“不——————————!!!”

這聲飽含絕望與瘋狂的尖嘯,比嬰兒的啼哭更加響亮,更加撕心裂肺。

規則1:喧譁是原罪。後果自負。

兩名乘務員同時轉向了她。無面的“臉”正對着她因尖叫而扭曲的面孔。母親的身體猛地僵直,尖叫聲如同被利刃切斷,卡在喉嚨裏。她的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嘴巴大張着,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溶解開始了。

這一次並非從外部侵入。她的皮膚,從臉頰、脖頸、手臂開始,如同烈日下的冰淇淋般,毫無征兆地自行融化、塌陷下去。皮膚下的肌肉、脂肪、血管,一層層暴露出來,又在瞬間化爲粘稠的、顏色混雜的流體。她像一尊正在崩塌的泥塑,無聲地癱軟下去,身體組織混合着衣物纖維,汩汩流淌到地板上那灘嬰兒溶解物旁邊,與之融合。她的眼睛是最後消失的,那兩顆布滿血絲的眼球在粘液中沉浮了片刻,死死“盯”着沈晦的方向,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怨毒和痛苦,然後也緩緩化開。

整個過程寂靜無聲,只有粘液流動時細微的“咕嘟”聲,以及那股濃鬱到令人窒息的甜腥腐敗味,如同實質般填滿了整個車廂。

沈晦的胃部劇烈痙攣,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鐵鏽味在口中彌漫,才勉強壓下嘔吐的欲望。冷汗浸透了後背,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失去真理之瞳,他無法像過去那樣洞悉規則沖突的節點,無法尋找那線生機。他只能像一個最普通的獵物,在絕對的暴力規則面前,感受着最原始的恐懼和無力。左眼的空洞處,那寄生體似乎也感受到了這濃烈的死亡氣息,傳來一陣細微的、冰冷的悸動。

規則!必須遵守規則!安靜!絕對的安靜!

周圍的“乘客”們似乎對此習以爲常。西裝男繼續他空洞的微笑,小女孩依舊梳理着娃娃的頭發,啃食的婦人甚至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可疑的汁液,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地上那兩灘新鮮的、冒着熱氣的“污漬”。

乘務員完成了“清理”。那兩灘粘稠物如同被地板吸收一般,緩緩沉入那半透明的膠質層下,消失不見。兩名乘務員如同出現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退回到車廂連接處的陰影裏。車廂頂部的燈光閃爍了幾下,恢復了慘綠。

死寂重新降臨,比之前更加沉重,帶着新鮮血肉溶解後的餘溫。

沈晦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來維持清醒。他必須活下去。謝縈的數據核心還在他身上,謝縈最後看到的真相、銜尾蛇的陰謀……他必須帶出去!陸振華……是生是死?還有陳荒……那個在鏡淵醫院崩塌中被淨化光束吞噬、卻帶着永不熄滅恨意的男人……他是否也在這地獄列車的某個角落?

就在沈晦心神劇震,竭力平復呼吸時——

“噗通。”

一聲輕微的悶響,幾乎被鐵軌聲掩蓋,卻清晰地傳入沈晦耳中。是重物落地的聲音,來自他座椅後方幾排。

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屏住呼吸,用最緩慢、最不易察覺的速度,微微側過頭,用眼角餘光向後瞥去。

昏暗的綠光下,一個身影倒在地上,蜷縮着,身體在不自然地抽搐。那人穿着深色工裝夾克,但夾克已破爛不堪,大片焦黑,仿佛剛從火場裏爬出來。裸露的皮膚上布滿嚴重的灼傷和水泡,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碳化的血肉組織!他的一只手死死捂着小腹的位置——那裏似乎有一道更深的傷口,暗紅色的液體正不斷從指縫間滲出,浸透了焦黑的布料,滴落在粘膩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

血腥味! 新鮮血液的味道,混合着皮肉燒焦的糊味,如同黑暗中最刺鼻的燈塔!

沈晦的右眼瞳孔驟縮!規則雖然沒明確說流血算不算“噪音”或“異常響動”,但在這地獄般的車廂裏,新鮮血液的氣息和這明顯的“異常”狀態,無異於自殺!它會吸引什麼?乘務員?還是那些看似麻木實則詭異的“乘客”?

更重要的是,沈晦看清了那張因痛苦而扭曲、布滿灼傷和冷汗的臉。盡管被嚴重燒傷,但那棱角分明的輪廓、那股野性的倔強,還有那雙即使緊閉也透着凶狠的眼睛……

陳荒!

真的是他!那個在鏡淵醫院手術台上承受了淨化光束灼燒、污染種子失控反噬的男人!他竟然也沒死!以這種慘烈的狀態,同樣墜入了這趟通往深淵的血肉列車!

陳荒似乎剛從昏迷中醒來,或者是在承受着體內污染種子與嚴重燒傷的雙重折磨。他捂着小腹的手指因爲劇痛而痙攣着,鮮血汩汩流出。他似乎也嗅到了危險的氣息,猛地睜開眼!那雙眼睛……不再是鏡淵醫院裏吞噬一切的漆黑,而是恢復了暗紅色,但裏面翻騰的痛苦和混亂卻絲毫未減!他的目光瞬間掃過四周,帶着野獸般的警惕,然後……鎖定了沈晦!

他看到了沈晦空蕩的左眼,看到了他眼中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的復雜。沒有言語,陳荒用盡力氣,對沈晦做了一個極其隱蔽、卻因痛苦而顫抖的手勢:食指豎起在唇邊——噤聲!同時,那只沒捂傷口的手,極其緩慢而艱難地,指了指自己小腹滲血的傷口,又指了指車廂地板那吸收污漬的膠質層,最後指向車廂連接處乘務員消失的陰影方向。

他的眼神裏充滿了警告和急迫,以及一種瀕臨崩潰的瘋狂。

危險!傷口……流血……會引來“清潔”!必須處理!馬上!

沈晦讀懂了。陳荒的血是定時炸彈!他的傷口暴露了!他的狀態本身,就是最醒目的“行爲異常”!乘務員隨時可能再次出現!規則第五條清晰無比!

怎麼辦?規則第三條:信任乘務員?讓他們來處理陳荒?那結果只會和剛才那對母子一樣,化爲一灘污穢!規則第五條:遠離異常並通知乘務員?這更是死路一條!而他自己,重傷在身,失去真理之瞳,幾乎手無寸鐵!

沈晦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沒有真理之瞳的解析,他只能依靠最基本的邏輯和對規則文字本身的推敲。規則只說了“喧譁”和“進食非指定物品”,流血和異常狀態似乎是個模糊地帶。但陳荒的痛苦抽搐、血腥味、焦糊味,絕對屬於“行爲異常”和“吸引關注”的範疇!

必須救他!不僅僅因爲那短暫的同袍之誼,更因爲陳荒身上帶着銜尾蛇植入的“種子”的秘密!他是重要的線索!是鏡淵醫院災難的親歷者!而且,在這絕境中,多一個清醒的(哪怕是半瘋的)同伴,就多一線渺茫的生機!更重要的是,陳荒那種混亂的“痛覺共鳴”能力……或許是他們對抗規則唯一的、扭曲的希望!

沈晦的目光快速掃過陳荒的傷口,掃過那不斷滴落的鮮血,掃過車廂的環境,最終停留在陳荒身下那灘正在緩緩擴大的血跡和他旁邊那暗紅色的、微微脈動的座椅上。他腦中閃過一個極其冒險、近乎瘋狂的念頭——一個在微笑社區宿管房用過,但在此刻更加凶險的念頭。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帶着血腥味的空氣刺痛着肺部,然後,他對陳荒極其輕微、幾乎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無聲的交流在慘綠的光線下完成。沈晦開始以最微小的幅度,挪動自己劇痛的身體,像一截沒有生命的木頭,極其緩慢地向着陳荒倒地的位置靠去。他的動作必須完美符合“安靜”的規則,不能引起任何“乘客”的側目,更不能驚動陰影中的獵手。

每一步挪動,都牽扯着全身的傷口,左眼的劇痛和右臂的麻痹讓他眼前陣陣發黑。車廂輕微搖晃,鐵軌的咔噠聲是唯一的掩護。沈晦的心跳聲在耳膜裏轟鳴,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左眼的空洞處,那寄生體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強烈的意志和巨大的風險,傳來一陣陣冰冷而詭異的悸動。

距離在一點點縮短。三米…兩米…一米…

陳荒死死咬着牙,燒傷的面孔因劇痛而扭曲,喉嚨裏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風箱般的喘息,眼睛緊緊盯着沈晦的動作,充滿了孤注一擲的信任和瀕臨崩潰的瘋狂。

終於,沈晦挪到了陳荒身邊。兩人近在咫尺,濃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沖入鼻腔。沈晦沒有任何停頓,他伸出因緊張而冰冷、且被自己掐得傷痕累累的左手,動作卻異常果決。他沒有去試圖堵陳荒那不斷涌血的傷口——那可能造成更大的動靜和痛苦。他直接抓起了陳荒那只沾滿鮮血和碳化組織碎屑的手!

在陳荒痛苦、驚愕卻又帶着一絲了然的目光中,沈晦抓着他的手,狠狠地按在了旁邊座椅那暗紅色的、布滿凸起和青筋的“皮革”上!

“呃——!”陳荒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

那座椅的“皮革”仿佛活物!當新鮮溫熱的血液和碳化碎屑塗抹上去的瞬間,那些青筋猛地一脹!座椅表面的凸起劇烈蠕動起來,發出極其細微、如同無數蟲豸啃噬的“沙沙”聲!被血液塗抹的區域,那暗紅色的“皮革”如同海綿吸水般,貪婪地、迅速地吸吮着血液!顏色變得更加暗沉、油亮,甚至散發出一絲詭異的滿足感,那些碳化碎屑則被它表面的凸起“咀嚼”、吞噬。

沈晦死死抓着陳荒的手腕,用力在座椅表面摩擦着,讓更多的血液被那詭異的座椅材料吸收、吞噬。他在利用規則!規則2禁止乘客食用非指定物品,後果是“消化不良”。但這條規則的對象是乘客!那麼,如果“食物”(乘客的血和身體組織)被車廂本身(座椅)主動“食用”了呢?這算不算“非指定物品”?座椅會不會“消化不良”?更重要的是,這能否掩蓋血腥味,甚至……轉移乘務員的“關注”?

這是一個建立在規則模糊地帶上的瘋狂賭局!賭這列車的“血肉”本身,就是規則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規則的受益者或執行者!賭乘務員對車廂本身的“進食”行爲會視而不見,或者……這行爲本身就能滿足某種“規則需求”,從而抵消掉陳荒“流血異常”帶來的威脅!

陳荒的手在沈晦的鉗制下,被迫在那冰冷的、蠕動的座椅表面摩擦着,傷口被擠壓,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強忍着,喉嚨裏只有破碎的喘息。他明白了沈晦的意圖,眼中閃過一絲凶狠的亮光,那是絕境中看到一線生機的野獸的眼神。

座椅貪婪地吸食着血液,那細微的“沙沙”聲在死寂的車廂裏顯得格外清晰。血腥味……似乎在減弱?還是被座椅本身更濃烈的腐敗甜腥味和焦糊味覆蓋了?

周圍的“乘客”們依舊麻木。西裝男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一分?啃食的婦人停下了動作,渾濁的眼睛望向了座椅吸血的部位,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咕嚕”聲。

車廂連接處的陰影,似乎比剛才更加濃鬱了。有什麼東西,在無聲地凝視着這裏。

沈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覺到陳荒身體的緊繃和顫抖,以及他左肩那焦黑碳化組織下,似乎有微弱的暗紫色光芒在艱難地閃爍。時間仿佛凝固。

就在這時——

“叮咚!”

一聲清脆卻冰冷的電子提示音,響徹整個車廂!

沈晦和陳荒的身體同時僵住。

車廂前方,一塊嵌在扭曲肉壁上的、布滿血管狀線路的屏幕突然亮起。雪花閃動了幾下,浮現出一行不斷扭曲跳動的血紅色文字,伴隨着一個毫無感情、如同金屬摩擦的合成音廣播:

【第7車廂,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及……局部規則擾動。】

【乘務員請暫緩行動。】

【污染源分析中……】

【疑似……高價值樣本……‘種子’活性化……】

血紅的文字在屏幕上扭曲跳動,冰冷的合成音在死寂的車廂裏回蕩,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沈晦和陳荒的耳膜。

高價值樣本……‘種子’活性化……

陳荒的臉色瞬間慘白如鬼(盡管被燒傷覆蓋),捂着小腹的手猛地收緊,指關節因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咯咯”聲,仿佛要壓碎體內那個被植入的恐怖之物!他的瞳孔劇烈收縮,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和劇痛瞬間攫住了他,左肩焦炭下那微弱的暗紫色光芒猛地亮了一下!

沈晦的呼吸停滯了。不是因爲恐懼,而是因爲一股冰冷的、粘稠的、充滿惡意的視線,如同實質般穿透了車廂的隔板,牢牢鎖定了他和陳荒!那視線並非來自乘務員消失的陰影,而是來自……更深、更黑暗的地方,仿佛整列火車本身活了過來,睜開了它遍布污穢的眼睛!

“它”在注視!

這列通往深淵的血肉列車,或者說,其背後那名爲“蝕源”的存在,第一次,將它的目光,投向了這兩個在規則夾縫中掙扎的螻蟻。 而廣播中提及的“種子活性化”,更是將陳荒推向了風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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