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網吧悲劇背後:生命的疏忽與責任的博弈

在2024年11月,上海閔行區的一家網吧裏,發生了一起令人痛心的事件。這起事件不僅讓一個年輕生命戛然而止,更引發了社會對於個人健康管理、公共場所安全保障義務的深刻思考。小威,一個26歲的年輕人,在網吧度過的最後時光,充滿了掙扎與無助,而網吧在這一過程中的表現,也成爲了爭議的焦點。

一、網吧裏的生命倒計時

2024年11月15日上午,小威如往常一樣,在上海市閔行區某網吧裏盡情沉浸在遊戲世界中。他熟練地操作着鍵盤鼠標,與朋友在語音聊天中歡聲笑語,此時的他活力滿滿,任誰都無法想象,僅僅一天之後,他的生命就將走到盡頭。

當天晚上10點多,監控畫面中的小威開始出現異樣。他不再全神貫注於遊戲屏幕,而是頻繁變換姿勢,時而躺在包間的椅子上,時而又撐着桌子勉強坐起,似乎在忍受着身體的不適。爲了緩解難受,他甚至脫掉了上衣。在網吧機器的嗡嗡聲中,小威獨自熬過了漫長的夜晚。

11月16日10:45,網吧店員終於察覺到了小威的異常,走進包間示意他去醫院看看。監控顯示,此時的小威還有微弱的生命跡象,身體有微弱起伏,偶爾發出微弱聲音。店員拍下小威的狀態後離開,半小時後的11:17,兩名店員再次趕到,意識到事情嚴重,立即撥打120並通知店長。店長張某趕到後,在120接線員的指導下對小威進行胸外按壓,其他店員輪流接替,但遺憾的是,11:30救護車趕到實施搶救,半小時後,小威被宣告死亡。

小威來自一個普通家庭,初中畢業後隨家人來到上海,學習汽車維修後在修車行工作。他工作踏實勤快,深受老板和工友認可。然而,出事前他遭遇失戀,心情低落。2024年11月7日,他告知母親去網吧打遊戲放鬆,此後便未回家,電話也不接。母親四處尋找無果,還前往派出所諮詢,但因小威已成年,民警無法幹預。直到11月16日,派出所通知小威父母,他們才得知兒子出事離世,這一消息如晴天霹靂,讓一家人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二、健康隱患與生活失序

小威的母親透露,小威大約在兩年前查出患有糖尿病。患病後,在母親的監督和自身的注意下,他的病情控制得還不錯,也因此能夠從事修車這份較爲耗費體力的工作。但在他離開家去網吧的這段時間,生活規律完全被打亂。長時間沉迷網絡,不僅飲食不規律,還極有可能未按時服藥,而這些因素疊加起來,爲悲劇的發生埋下了伏筆。

小威去世後,死亡確認書排除了他被暴力工具損傷致死的可能,不涉及刑事案件。但醫生分析,從現有情況來看,小威去世前幾天血糖控制不佳,可能引發急性並發症,如酮症酸中毒或高滲昏迷,這些並發症發作迅速,短期內就會危及生命。醫生還指出,這是一起典型的基礎疾病與不良生活方式疊加導致的悲劇。

三、網吧的責任之爭

小威的父母在悲痛之餘,對網吧的行爲感到憤怒。他們發現,網吧店員早在小威出現異常的十幾個小時前就已察覺,卻未及時撥打120急救電話。監控顯示,店員多次看到小威身體不適,甚至摔倒在地,卻未采取有效措施。例如,11月16日凌晨2:44,穿白色衣服的店員看到小威喘着粗氣說不出話,試圖抱他到椅子上未成功後便離開;凌晨4:26,店員將小威扶到凳子上後又離開,隨後小威再次摔倒;凌晨6:09店員再次看到小威摔倒,頭還重重磕在桌子上,但直到11:17店員才撥打120,而此時小威的生命已進入倒計時。

小威父母認爲,網吧作爲經營性場所,有保障消費者人身安全的法律義務,未及時救助小威導致悲劇發生,應當承擔責任。他們的律師也表示,即便小威有基礎疾病,網吧未及時送醫是事實,官司能打,關鍵在於責任比例的劃分。起初,小威父母要求網吧對小威的死亡承擔百分之三十的責任,起訴後律師發現網吧問題更嚴重,便變更訴訟請求,認爲網吧應承擔百分之五十的責任。

面對起訴,網吧方卻覺得自己冤枉。他們稱,作爲網吧經營者,沒有驅趕客戶的權利,只能進行勸阻。在小威一開始出現身體不適時,店長張某多次勸阻他離開網吧去醫院,但小威拒絕。張某下班時還特意叮囑店員多關注小威。網吧方還解釋,夜班店員看到小威躺在地上卻未采取進一步措施,可能是溝通存在誤解。小威曾表示自己血糖高、身體熱,躺在地上是爲了降溫,這讓店員難以判斷他的真實狀況。此外,網吧方還提到,該網吧主要以包間爲主,爲保護客人隱私,包間內設有服務鈴,工作人員一般在接到呼叫時才會進入包間。小威所在包間位置偏,在走廊最裏面,店員只是偶爾張望,且夜間照看小威的店員是臨時幫忙的,並非正式員工。

四、法律的衡量與判決

在庭審過程中,原被告雙方各執一詞。網吧方提出,小威去世後未進行屍檢,無法直接認定死亡原因。他們還認爲,小威在11月15日下午出現嘔吐後未去醫院,反而自行上網搜索應對方法,還喝了好幾瓶含糖的電解質水,加劇了病情。而原告方則指出,被告網吧存在違反相關規定通宵營業的行爲。根據《互聯網上網服務營業場所管理條例》,互聯網上網服務營業場所每日營業時間限於8時至24時,涉案網吧通宵營業,爲小威長時間滯留網吧提供了條件。網吧方辯解稱,試點地區可以不對上網服務場所的營業時間做統一規定,且小威認識老板,上網未支付網費,但法官認爲,即便小威未付費,網吧方也應盡到安全保障義務。

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法院經審理後認爲,小威明知自己患有基礎疾病,卻未攜帶足量藥物,還長期滯留網吧,在出現身體不適的情況下依然拒絕就醫,對自身健康管理存在重大疏忽且采取放任態度,應承擔主要過錯。同時,被告網吧在小威身體健康狀況持續惡化時,未采取撥打急救電話、報警等進一步救助措施,未能阻止悲劇的發生,應當承擔一定的責任。綜合考量後,法院判定被告網吧承擔百分之二十的責任,賠償原告小威父母39萬餘元。判決後,原被告雙方均未提起上訴。

五、反思與警示

這起案件給社會敲響了警鍾。對於個人而言,每個人都應是自身健康的第一責任人,無論是否患有基礎疾病,都要時刻關注身體信號。疲憊、失眠、食欲下降、情緒低落等症狀,都是身體發出的求救信號,一旦出現異常,應第一時間就醫,這不僅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家人負責。一次疏忽,就可能像小威的遭遇一樣,成爲無法彌補的代價。

從公共場所經營的角度來看,網吧等經營性場所必須明確並履行自身的安全保障義務。不能以各種理由忽視消費者的生命安全,在面對消費者出現異常情況時,應及時采取合理的救助措施,避免因拖延而導致悲劇發生。相關部門也應加強對網吧等場所的監管,確保其合法合規經營,保障消費者的權益。

這起案件也引發了社會對於年輕人心理健康和生活方式的關注。失戀等生活挫折可能導致年輕人情緒低落,進而陷入不良的生活習慣中。家庭、社會應給予年輕人更多的關心和引導,幫助他們樹立正確的生活態度,積極面對生活中的困難,避免因一時的情緒問題而忽視自身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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