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以薇將談凜幾次投向洛杳方向的視線盡收眼底,盡管談凜的目光依舊沒什麼溫度,但這種持續的“關注”本身就已足夠讓她妒火中燒。
她坐在談凜附近,幾次試圖找話題,都被談凜心不在焉地“嗯”、“哦”應對過去,這種對比更是讓她顏面盡失。
她在圈中經營多年,與席間的幾位編劇以及個別小投資商都相熟。
酒過三巡,她覺得是時候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洛杳一點顏色瞧瞧了。
於是,尹以薇端起酒杯,笑吟吟地看向洛杳那邊,聲音甜得發膩:“洛杳妹妹真是受歡迎啊,看和謝舟、梁晨他們聊得多開心,也是,年輕人就是有共同語言。”
“不像我們,還得操心劇本啊、投資啊這些繁瑣的事,洛杳妹妹剛入行,可能還不知道,這行水深,有時候光會聊天可不行,還得有點真本事,不然機會來了也抓不住哦。”
這話看似提點,實則夾槍帶棒,暗指洛杳只會巴結同輩、毫無實力。
席間瞬間安靜了幾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洛杳心中冷笑,這人還真的是會裝,她面上卻是一片坦然感激。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站起身,語氣真誠無比:“謝謝尹老師提點,您說得對,作爲新人,我最缺的就是經驗和實力。所以這次能參與《擎鼎山河》,得到和張導、周編還有各位前輩老師學習的機會,我特別珍惜。”
“我一定會努力向尹老師您這樣的前輩學習,認真拍戲,磨煉演技,絕不辜負各位老師的期望和劇組的機會。”
她說完,還恭敬地以茶代酒,向全桌示意了一下,最後目光真誠地落在尹以薇身上,“尹老師,我敬您,謝謝您的指點。”
一番話,滴水不漏。
既謙遜地承認了自己是新人需要學習,又巧妙地捧了導演編劇和整個劇組,還把尹以薇的“刁難”升華成了“前輩的寶貴指點”,姿態放得極低,態度又好得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相比之下,尹以薇那點小心思反而顯得上不得台面。
幾位導演和編劇聞言,都露出了贊賞的神情。
張導更是哈哈一笑:“小洛態度很端正嘛!年輕人就是要這樣!”
尹以薇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襯得自己小氣,她勉強維持着笑容,喝了一口酒,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
她不甘心,又借着討論劇情的由頭,故意拋出一個比較專業的術語問題,想讓洛杳出醜:“洛杳妹妹,你覺得公主這個角色在面臨家國抉擇時,那種“格拉斯哥困境”下的心理狀態該如何層次化地表現呢?”
這其實是她自己加的,就是故意這麼說。
桌上懂行的人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這是明擺着刁難人了。
洛杳心中了然,要不是上輩子在娛樂圈混了幾年,今天這個女人又成功地給自己擺了一道。
她略作思考,臉上露出些許恰到好處的困惑和十足的誠懇:“尹老師,您說的這個格拉斯哥困境……我學識淺薄,好像沒在表演理論裏學過這個術語。”
“您能給我講講嗎?不過,關於公主面臨家國抉擇時的心理,我理解的是……”
她自然而然地忽略掉那個虛構術語,轉而結合自己的人物小傳和劇本,清晰、有條理地闡述了自己對角色心理的理解,分析得深入淺出,甚至引用了劇本中的幾句台詞作爲佐證,表現出了極強的專業準備和悟性。
等她說完,編劇周明忍不住點頭稱贊:“理解得很到位!甚至比我們前期討論時想得還要細膩一些!”
尹以薇的臉徹底青了,她本想讓人出醜,結果反而讓對方秀了一把專業素養,襯托得自己無知又狹隘。
她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青一陣紅一陣,幾乎坐不住。
談凜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看着小姑娘表面上看起來柔弱乖軟,應對時也始終禮貌周全,但每一次反擊都精準地打在尹以薇的七寸上。
真的是睚眥必報,寸土不讓。
這種強烈的反差,像一只柔軟卻帶着尖刺的小貓,撓得他心尖發癢,一種前所未有的興趣和探究欲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他幾乎忍不住要爲她叫好。
期間,他不是沒想過插手。
在尹以薇第一次發難時,他也淡淡開口過,但是效果甚微。
他雖然是最大的投資商,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但在這種女人之間暗藏機鋒的口舌之爭上,他反而不好直接偏袒或壓制,否則只會給洛杳帶來更多的非議。
他發現自己能做的竟然很少,除了用投資人的身份不痛不癢地打斷一下。
大部分時間,他只能看着那個小姑娘獨自迎戰,並且……
贏得漂亮。
這種“無力感”對他而言新鮮又憋悶。
聚餐進行到大半,洛杳感覺有些坐不住了,便起身輕聲對旁邊的人說:“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離席後不久,尹以薇也冷着臉跟了出去。
在洗手台華麗的琉璃鏡前,尹以薇堵住了剛洗完手的洛杳。
“洛杳,你別太得意了!”
尹以薇卸下了所有僞裝,眼神冰冷,帶着毫不掩飾的敵意,“別以爲有幾分姿色,會耍點小聰明,就能在這個圈子裏橫着走,你今天讓我丟的面子,我記下了。”
“咱們這部戲還長着呢,你給我小心點!”
洛杳慢條斯理地抽出一張紙巾擦着手,抬眼從鏡子裏看向氣急敗壞的尹以薇,語氣平靜無波:“尹老師,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一直很尊重你,也在認真學習。”
“至於面子……”她轉過身,直視尹以薇,眼神清澈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面子不是別人給的,是自己掙的,也是自己丟的。”
“你說對嗎?”
“你!”尹以薇被噎得說不出話,正要發作,一個冷冽的男聲插了進來。
“尹老師似乎很喜歡在洗手間附近找人聊天?”
談凜不知何時出現在走廊入口,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身形挺拔,目光落在尹以薇身上,帶着明顯的壓迫感,“需要我提醒你,裏面也有其他劇組的人嗎?還是你覺得,剛才在說得還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