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凜冽的寒風如同刀子,刮過晉陽城灰蒙蒙的街道,也刮在張楊火燒火燎的臉上。他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王允府邸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身後仿佛還殘留着貂蟬那雙盛滿巨大、純粹疑惑的清眸,以及王允那擰緊的眉頭和審視的目光。

“拯救美女計劃”!

這六個字如同魔咒,在他腦海裏瘋狂盤旋、撞擊,帶來一陣陣窒息般的羞恥感。他像個被當場抓獲的笨賊,連滾帶爬地翻身上馬,繮繩一抖,戰馬便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仿佛要將那份足以將他釘死在“登徒子”恥辱柱上的尷尬遠遠甩開。

“駕!” 張楊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突兀,引來零星路人驚詫的側目。他顧不上這些,只恨胯下駿馬不能肋生雙翅,立刻飛回軍營那充滿汗味、陽剛氣和簡單粗暴邏輯的避風港。

‘張楊啊張楊!你他媽就是個棒槌!頂級棒槌!’ 內心彈幕如同雪崩般傾瀉而下,‘昨天剛靠背課文混進決賽圈,今天就自爆卡車!拯救美女計劃?你當是玩三國志遊戲點鼠標呢?還是拍偶像劇呢?王允那老狐狸看你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個腦子被門夾了的傻子!還有貂蟬…完了完了,女神眼裏那清澈的愚蠢…呸!是純粹的困惑!她肯定覺得我是個神經病!神經病啊!’

馬蹄踏在凍硬的青石板上,發出急促而空洞的“嘚嘚”聲,像極了張楊此刻瘋狂擂動的心跳。冷風灌進他敞開的領口,卻絲毫澆不滅臉上的滾燙。他甚至能想象出明日晉陽城新的笑料——“武猛從事張稚叔,司徒府上發癔症,口稱拯救美女計,驚煞司徒與貂蟬!” 這名聲,怕是要比“送禮送肥皂”更加“響亮”,更加“深入人心”!

“籲——!” 並州軍營那熟悉的、帶着粗糲質感的木柵門終於出現在眼前。門口持戟肅立的衛兵,身上冰冷的鐵甲和凍得發紅的臉頰,此刻在張楊眼中都顯得無比親切可愛。這才是他的世界!簡單,直接,拳頭大就是硬道理!沒有彎彎繞繞的心機,沒有賞梅論道的風雅,更沒有讓人社死到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自己的女神!

他猛地勒住繮繩,戰馬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帶起一片碎雪冰碴。張楊不等馬完全停穩,便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滾鞍下馬,差點一頭栽進雪地裏。

“將…將軍?” 門口值守的隊率王虎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想扶,卻被張楊粗暴地揮手擋開。

“別管我!” 張楊的聲音帶着一絲劫後餘生的嘶啞和莫名的煩躁,他胡亂地把繮繩塞給王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軍營深處那片被積雪覆蓋的校場,仿佛那裏有能洗滌他靈魂的聖泉。“去!傳我將令!除了當值守營門和望哨的,所有人!老子說的是所有人!包括夥頭軍馬夫!半柱香之內,給老子在校場集合!遲到一息,圍着校場跑十圈!兩息,二十圈!以此類推!”

王虎被他眼中那股近乎狂暴的、無處發泄的憋屈和羞憤驚住了。將軍這是怎麼了?從司徒府回來,臉怎麼紅得像剛蒸熟的蝦子?眼神怎麼像要吃人?昨天送禮不成反成笑柄也沒見他這樣啊?難道在司徒府受了更大的羞辱?

“將軍…所有人?夥夫馬夫也要去校場?” 王虎小心翼翼地確認,軍營裏等級森嚴,讓夥夫馬夫這些雜役也上校場集合,這命令透着十二萬分的古怪。

“對!所有人!” 張楊幾乎是吼出來的,唾沫星子差點噴到王虎臉上,“聽不懂軍令嗎?半柱香!現在就去傳!誰他媽敢磨蹭,老子親自監督他跑圈跑到吐!” 他一邊吼,一邊煩躁地原地踱步,像個被困在籠子裏的暴躁野獸,完全無視了周圍士兵投來的驚疑目光。他現在急需做點事,做點能掌控、能發泄、能讓他找回“武猛從事”尊嚴的事!他要聽到士兵的呼喝,聞到場上的塵土(雖然現在只有冰雪),感受到力量的碰撞!而不是那該死的梅香和那該死的、揮之不去的疑問眼神!

“諾!諾!” 王虎被他吼得一哆嗦,再不敢多問半句,轉身撒腿就往營裏跑,邊跑邊扯着嗓子狂吼:“將軍令!所有人!所有人校場集合!半柱香!遲到跑圈!快!快!快——!”

平靜(或者說因寒冷而顯得死氣沉沉)的並州軍營,瞬間像被投入一塊燒紅巨石的冰湖,轟然炸開!

“哐當!” 營房門被粗暴撞開。

“集合!校場集合!”

“將軍瘋了?夥夫也要去?”

“少廢話!沒聽王隊率喊嗎?遲到要跑圈!快!”

“我的鞋!誰他媽穿錯老子鞋了!”

“鍋!老子的粥鍋還在火上!”

“管不了了!快跑!”

一時間,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剛從熱被窩裏爬出來的士兵,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冰冷的皮甲;正在磨刀的士兵把刀一扔就往外沖;幾個圍着火盆打盹的老兵被驚醒,罵罵咧咧地裹緊破襖;最慘的是夥房,幾個夥夫看着鍋裏翻滾的粟米粥,急得直跳腳,最後幹脆把大鍋從火上端下來,抬着就往校場跑!馬廄裏的馬夫也懵了,丟下草料叉,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裏狂奔。

整個軍營彌漫着一股末日逃生般的混亂和緊張氣氛。士兵們互相推搡着,抱怨着,呵斥着,匯成一股亂糟糟的人流,涌向中央那片巨大的、覆蓋着厚厚積雪的校場。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困惑、緊張,還有一絲對“跑圈跑到吐”的恐懼。

張楊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校場中央的高台——一個用夯土壘起來的簡易點將台。他背對着亂哄哄涌來的士兵,雙手叉腰,胸膛劇烈起伏,不是因爲累,而是那股無處發泄的邪火還在胸腔裏左沖右突。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帶來刺痛,也帶來一絲病態的清醒。

‘冷靜!張楊!冷靜!’ 他強迫自己深呼吸,試圖壓下那股想把所有人都操練到趴下的沖動。‘你現在是將軍!不是剛在女神面前丟了大臉的社畜!你要做的是正事!是主線任務!是治軍!是立足!是改變歷史!不是發泄!’

他猛地轉過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台下那片黑壓壓、亂糟糟、還在不斷擠進來的人群。士兵們被他這蘊含怒氣的目光一掃,嘈雜聲瞬間低了下去,許多人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努力想站直,但隊列依舊歪歪扭扭,夥夫抬着的粥鍋還冒着熱氣,馬夫身上的草屑清晰可見,整個場面充滿了荒誕的違和感。

張楊沒有立刻發火。他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似乎真的讓他混亂的大腦冷靜了一絲。‘軍訓…拉歌…’ 大綱裏的關鍵詞在他腦海裏浮現。對,就是這個!他要搞點不一樣的!用現代的方式,把這群烏合之衆,擰成一股繩!也把自己從那該死的尷尬裏拉出來!

“都給老子站好!” 張楊的聲音如同炸雷,在空曠的校場上回蕩,壓下了最後一絲竊竊私語。他目光嚴厲地掃過每一個方陣,看着士兵們在他的威壓下,手忙腳亂地調整位置,雖然依舊不齊,但總算有了個大概的隊列輪廓。

“看看你們!” 張楊的聲音帶着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一絲刻意誇大的憤怒,“看看你們這副鳥樣!站沒站相!鬆鬆垮垮!像一群剛被胡人攆出窩的兔子!就憑這,怎麼保家衛國?怎麼跟那些如狼似虎的西涼兵打?怎麼守護你們的父母妻兒,守護你們那幾畝薄田?!”

提到“父母妻兒”、“薄田”,士兵們麻木或困惑的眼神裏,終於有了一絲波動。這是他們最樸素的牽掛和軟肋。

“本將知道!” 張楊話鋒一轉,聲音依舊洪亮,卻少了些戾氣,多了點煽動性,“天寒地凍!誰不想縮在營房裏烤火?誰不想喝口熱粥?但敵人會管你冷不冷嗎?董卓那老賊的屠刀,會因爲你冷就放下嗎?!看看這並州的天!看看這亂世!刀把子不硬,腰杆子不直,連口熱乎氣兒都輪不到你喘!”

這話糙理不糙,戳中了不少底層軍漢的心窩子。幾個老兵油子臉上的不以爲然也收斂了些。

“從今天起!” 張楊猛地提高音量,斬釘截鐵,“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本將要操練你們!不是讓你們去送死!是要讓你們練出本事!練出膽氣!練出一身能在這亂世活下去、活得像個爺們兒的硬骨頭!練好了,殺敵立功,朝廷有賞!屯田分地,安身立命!練不好…” 他冷笑一聲,目光再次變得森然,“那就趁早滾蛋!別占着茅坑不拉屎,浪費老子的糧餉!老子這裏,不養閒人!更不養廢物!”

“屯田分地”四個字,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在士兵中激起了一陣壓抑的騷動。對於這些大多出身貧苦、朝不保夕的士卒來說,土地,是刻在骨子裏的終極渴望!比任何豪言壯語都更具誘惑力!張楊清晰地看到,許多士兵的眼睛亮了起來,腰背似乎也不自覺地挺直了幾分。

‘KPI激勵初見成效!’ 張楊內心給自己點了個贊,趁熱打鐵,“現在!都給老子聽清楚了!本將要教你們點新東西!讓你們站,要站得像根釘子!走,要走得像堵牆!唱,要唱得山搖地動!讓敵人聽了腿肚子轉筋!”

“唱?” 台下一個愣頭青士兵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滿臉寫着“將軍你莫不是凍傻了?”。

旁邊的隊率嚇得臉都白了,狠狠捅了他一下。

張楊卻沒發火,反而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在寒風中顯得有些…猙獰?“對!唱!不是讓你們唱小娘子的曲兒!是唱咱們當兵的血氣!唱咱們保家衛國的志氣!唱給咱們自己提氣!也唱給那些看不起咱們的人聽聽!咱們並州兒郎,不是孬種!”

他不再廢話,直接開始他的“軍訓”大業。

“所有人!聽我口令!” 張楊站得筆直,如同標槍,“立——正!”

士兵們條件反射地努力並攏雙腳,挺起胸膛,雖然動作五花八門,稀裏譁啦。

“雙腳並攏!抬頭!挺胸!收腹!目視前方!想象你是一根扎進地裏的標槍!風吹不倒!雨打不垮!” 張楊一邊大聲糾正着動作要領,一邊走下高台,在隊列中穿梭。他毫不客氣地用手拍打一個塌腰士兵的後背:“挺起來!沒吃飯嗎?還是昨晚逛窯子把腰子逛丟了?” 引起一陣壓抑的哄笑。

他又走到一個歪着脖子的士兵面前,用手把他的腦袋扳正:“看哪兒呢?地上有錢撿?看前面!看老子!”

他走到一個雙腿微微發抖的新兵面前,故意瞪着他:“抖什麼?尿急?憋着!上了戰場,敵人可不會等你撒完尿再砍你!”

粗暴、直接、帶着粗鄙笑罵的糾正方式,反而讓士兵們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些,也更容易理解和記住動作。張楊那副“老子也是當兵的,懂你們”的痞氣,無形中拉近了距離。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數千人的隊列總算勉強有了點“標槍”的模樣,雖然還遠談不上整齊劃一,但那股散漫頹廢的氣息確實被驅散了不少。士兵們凍得臉色發青,鼻頭通紅,呼出的白氣連成一片,但眼神裏多了點東西,不再是完全的麻木或抵觸,而是夾雜着一絲好奇和…被操練後的疲憊?

張楊重新站上高台,看着台下那一片努力挺直的身影,心中那股邪火似乎也隨着汗水(雖然天冷沒出汗)和大聲的咆哮發泄掉不少。他知道,光站軍姿可不行,還得來點“團隊建設”——拉歌!

“都站累了?凍僵了?” 張楊大聲問。

“是——!” 稀稀拉拉、有氣無力的回應。

“沒吃飯嗎?大點聲!”

“是——!” 聲音大了點,但還是不夠。

“老子聽不見!你們是娘們兒嗎?”

“不是——!” 這次聲音終於洪亮了些,帶着被激起的血性。

“好!” 張楊滿意地點點頭,“光站着不行,得活動活動!還得提提氣!現在,跟着老子,學唱一首歌!一首咱們當兵的人該唱的歌!”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用一種極其粗獷、近乎吼叫的調子,唱起了他改編的《秦風·無衣》:

“豈曰無衣——嘿!”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等士兵反應。

士兵們面面相覷,一臉茫然。

“跟着唱!豈曰無衣——嘿!” 張楊再次吼道,用力揮動手臂。

“豈…豈曰無衣——嘿!” 終於有膽大的士兵試探着跟着吼了出來,聲音幹澀難聽。

“對!就這樣!大點聲!豈曰無衣——嘿!”

“豈曰無衣——嘿!” 這次聲音多了些,也大了些。

“與子同袍——喲!” 張楊換了後半句。

“與子同袍——喲!” 士兵們開始有點感覺了。

“王於興師——嘿!”

“王於興師——嘿!”

“修我戈矛——喲!”

“修我戈矛——喲!”

張楊完全舍棄了原曲的韻律,將其改造成一種類似勞動號子的、充滿力量和節奏感的簡單重復。每一句後面都加上一個有力的“嘿”或“喲”,便於士兵記憶和吼叫。他一邊唱,一邊用力地揮舞着手臂,帶動着節奏。

士兵們起初覺得古怪,甚至有點滑稽。但當數千人開始跟着那簡單粗暴的調子吼起來,當“嘿!”“喲!”的吼聲匯聚在一起,在空曠寒冷的校場上空反復回蕩、碰撞時,一股奇異的力量感開始滋生!

“嘿!”“喲!”的吼聲不再僅僅是模仿,而是變成了一種情緒的宣泄,一種身份的認同!我們都是無衣同袍!我們要修戈矛!我們要去打仗!簡單、直接、充滿原始的力量!寒冷仿佛被驅散了,僵硬的身體隨着吼聲微微晃動,麻木的臉上開始浮現出亢奮的潮紅。

張楊吼得額頭青筋都暴起了,但他很滿意。他看到士兵們的眼睛亮了起來,看到了一種久違的、被點燃的粗糙血性!

“好!就是這樣!” 張楊在吼完一遍後,暫停下來,喘着粗氣,臉上帶着興奮的紅光,“都學會了吧?這調子簡單吧?比你們婆娘唱的搖籃曲還簡單!”

士兵們哄笑起來,氣氛明顯活躍了許多。

“光會唱不行!” 張楊話鋒一轉,“咱們得比!比比哪個隊唱得更響!唱得更齊!唱得更有勁兒!輸的隊,今晚給贏的隊打洗腳水!敢不敢?”

“敢——!” 這一次,回應聲震耳欲聾,充滿了躍躍欲試的興奮!打洗腳水?這彩頭雖小,卻極具軍營特色,瞬間點燃了士兵們爭強好勝的火焰!

“張遼!” 張楊點將。

“末將在!” 張遼大步出列,身姿挺拔,眼神銳利。他剛才也在隊列中跟着吼,雖然覺得這調子粗鄙不堪,但不得不承認,確實能提振士氣。

“你帶左營!”

“諾!”

“徐晃!” 張楊又點。

“末將在!” 徐晃也出列,他剛被張楊用“鐵飯碗”承諾收服不久,正急於表現。剛才吼得尤其賣力,脖子都粗了。

“你帶右營!把夥夫馬夫也編進去!”

“諾!”

兩人迅速領命,各自跑向自己的方陣,大聲吆喝着整隊,臉上都帶着不服輸的勁頭。

“左營的兄弟!” 張遼的聲音清越有力,“讓右營的聽聽,什麼叫爺們兒的吼聲!預備——起!”

左營士兵在張遼的帶領下,憋足了勁,齊聲怒吼:“豈曰無衣——嘿!”

聲音洪亮,帶着一股銳氣。

“好!” 張楊帶頭叫好鼓掌。

右營的徐晃急了:“右營的!沒吃飯嗎?給老子吼出來!吼破他們的膽!預備——起!”

“與子同袍——喲!” 右營的吼聲如同悶雷,帶着一股厚重的力量,尤其是那些夥夫馬夫,平時幹粗活肺活量極大,吼起來震得人耳膜嗡嗡響。

“好樣的!夠勁兒!” 張楊再次喝彩,氣氛徹底被點燃。

“左營再來!王於興師——嘿!”

“右營跟上!修我戈矛——喲!”

“左營!聲音呢?沒勁了嗎?”

“右營!壓過他們!”

整個校場變成了巨大的聲浪競技場。士兵們臉紅脖子粗,拼命地吼着那簡單的調子,爲自己所在的隊伍呐喊助威。夥夫忘了他的粥鍋,馬夫忘了他的草料,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種原始的、集體性的亢奮中。粗獷的吼聲一浪高過一浪,在晉陽城的上空回蕩,震落了營房屋檐上的積雪,也驚飛了遠處枯樹上的寒鴉。

張楊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這熱火朝天、充滿了原始生命力的景象,聽着那震耳欲聾、幾乎要撕裂寒風的吼聲,胸中最後一絲因貂蟬而起的憋悶和尷尬,終於被這澎湃的聲浪徹底沖刷幹淨!一股豪氣油然而生!

‘對!這才是老子該待的地方!’ 他內心激蕩,‘什麼司徒府,什麼賞梅論道,什麼拯救美女計劃…都他媽見鬼去吧!老子要在這亂世,練出一支嗷嗷叫的兵!占一塊鐵打的地盤!讓董卓老賊睡不着覺!讓這並州的天,老子說了算!’

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刀,高高舉起,刀鋒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加入了那震天的吼聲:

“豈曰無衣——嘿!”

“與子同袍——喲!”

“王於興師——嘿!”

“修我戈矛——喲——!!!”

吼聲如同驚雷,滾滾不息。校場邊緣,一道身影不知何時悄然出現。並州刺史丁原披着厚重的裘氅,靜靜地站在轅門旁的陰影裏,看着校場中央那如同燃燒的火焰般沸騰的景象,聽着那前所未聞、卻直擊人心的粗獷吼聲,目光落在高台上那個振臂狂呼、仿佛與士兵融爲一體的年輕將領身上。

丁原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睛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光芒。有驚訝,有審視,有疑慮,最終,化爲一絲難以察覺的、帶着沉重壓力的認可。他微微頷首,低聲自語,聲音被淹沒在震天的吼聲裏,卻仿佛給這喧騰的一幕定下了基調:

“張稚叔…練兵,倒是…別具一格。此子,確有些…治軍之才。”

寒風依舊凜冽,但並州軍營的校場上,一股名爲“士氣”的火焰,已在張楊那近乎荒誕的“軍訓拉歌計劃”中,被徹底點燃,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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