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姜奕眼中那磐石般的堅定,並未因前路的艱難而動搖分毫。他緊握着拳頭,感受着胸口古玉傳來的溫熱,那微弱卻持續的暖流,仿佛在回應着他剛剛立下的誓言。

“此地雖爲絕地,卻也未必沒有一絲機緣可尋。”青霖的聲音打破了冰窟的沉寂,他目光掃過這片被萬年玄冰覆蓋的巨大空間,以及中央那沉寂的墨綠寒潭,“黑風澗底,隔絕天日,更隔絕了玄陰叟那仿鼎的追蹤。在離開之前,或可探尋一番。那紫府元蓮扎根於此,其逸散的生機與造化之力,漫長歲月中,或滋養出一些伴生靈物。”

他的話,既是提議,也是給姜奕和林小草一個緩沖與準備的時間。

林小草輕盈地從半空落下,足尖點在冰面,竟不發出絲毫聲響,周身清冷的銀輝內斂,但那引氣境的氣息卻更加穩固。她走到姜奕身邊,那雙蘊着月華的清澈眼眸看向姜奕,帶着毫不掩飾的關切與堅定:“姜奕哥,我們一起找!小草欠你的,太多太多。這裏若有能用得上的東西,小草一定幫你找到!”

姜奕看着眼前氣質已然脫胎換骨、卻依舊帶着熟悉關切的少女,心中那股因落差帶來的苦澀淡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他用力點點頭:“好!我們一起!”

三人各展所能,在這巨大的冰窟中仔細搜尋起來。

林小草初獲太陰之體,又融合了紫府元蓮子,對天地間至陰至純的神性物質有着天然的親近感。她閉上雙眼,無形的神念如同清冷的月輝,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仔細感知着冰窟每一個角落的能量波動。她的神念掃過之處,冰壁、寒潭、甚至空氣中殘留的元蓮氣息,都如同水波般在她識海中清晰映現。很快,她便感知到幾處隱晦的、帶着微弱靈性波動的節點。

青霖更無需多言,元嬰大圓滿的神識如同無形的天羅地網,瞬間籠罩了整個冰窟,滲透進每一寸玄冰、每一滴寒毒之中。他的探查更加深入、更加精準,任何一絲能量異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他的目標很明確:尋找能輔助他調和陰陽、修復道基、沖擊化神瓶頸的奇珍。同時,他的神識也留意着那些可能對姜奕這等低階修士有用的東西。

姜奕則依靠着胸口的古玉。他集中精神,努力感應着古玉的反饋。每當靠近某些特定的區域,古玉的溫熱感便會增強或減弱,如同一個簡陋卻有效的探寶羅盤。他的腳步緩慢而堅定,目光銳利地掃視着冰壁的縫隙、冰棱的根部、寒潭邊緣的冰磧。

時間在搜尋中一點點流逝。

林小草最先有所發現。她在一塊巨大的倒懸冰棱根部,挖出了一塊拳頭大小、通體晶瑩剔透、內部仿佛有銀色星點流轉的“寒髓玉魄”。此物蘊含精純的太陰寒氣,對修煉陰寒屬性功法的修士是難得的寶物,但對林小草自身而言,卻如同雞肋,她體內的初代太陰本源遠勝於此。她毫不猶豫地將其遞給了姜奕:“姜奕哥,這個或許對你有用。”

姜奕接過,入手冰涼刺骨,一股精純的寒氣順着手臂經絡涌入,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運轉體內那點微弱的氣感,嚐試煉化,卻發現這寒髓玉魄蘊含的能量雖然精純,但過於陰寒霸道,以他目前的修爲和凡體之軀,煉化起來異常艱難,效率極低,如同用一根麥管去吸幹一座冰山。他苦笑着收下,知道這是小草的心意,但心下明白,此物對他目前而言,意義不大。

青霖的神識鎖定了寒潭深處一處被墨綠毒液覆蓋的角落。他並指如刀,一道凝練的翠綠劍氣無聲沒入潭中,精準地切開粘稠的毒液,從中攝出一株通體漆黑、形如靈芝、表面布滿詭異金色紋路的奇物——“蝕骨金紋芝”。此物生於萬載寒毒之中,蘊含劇毒,卻也蘊含着一種極其霸道的、能侵蝕靈力甚至道基的奇異能量。青霖仔細探查後,微微搖頭。此物蘊含的劇毒和侵蝕之力,對他修復道基不僅無益,反而有害。若用來煉制某些歹毒的法寶或丹藥或許有用,但與他所求相去甚遠。他隨手將其封印收起,或許日後可做他用。

姜奕依靠古玉的指引,在一處不起眼的冰縫深處,發現了一小簇如同冰晶凝結的淡紫色苔蘚——“紫元冰苔”。此物沾染了微弱的元蓮氣息,蘊含一絲精純的生命精元,對固本培元有些許效果。姜奕小心翼翼地將其采集下來,放入懷中。這點精元,對他穩固那點微弱的氣感或許有點幫助,但依舊是杯水車薪。

三人不斷搜尋,憑借着各自的手段,又陸續發現了一些東西:

林小草找到幾枚寒氣內蘊、可用來煉制寒屬性法器的“玄冰晶核”。

青霖在冰窟穹頂一處極其隱蔽的天然冰竅中,發現了一小汪乳白色、散發着淡淡清香的“萬年石乳”,此物蘊含精純的天地靈氣,對元嬰修士也有一定滋養效果,但於他突破化神所需的龐大積累而言,無異於九牛一毛。

姜奕則在寒潭邊緣的冰磧下,挖出了一塊巴掌大小、通體暗紅、入手沉重的“沉火鐵精”,此物是煉器的好材料,但對他目前的修行,毫無助益。

收獲並不算少,冰窟中能被他們發現的、蘊含一絲靈性的東西幾乎都被找了出來。

然而,看着面前堆積的“收獲”,三人的心情卻都有些沉重。

對青霖而言,這些東西雖有些價值,但與他所需之物相比,如同沙礫之於金山。那蝕骨金紋芝、萬年石乳……無一能觸及他修復道基、沖擊化神的核心需求。他尋找的,是能調和陰陽、堪比“紫氣神源”層次的奇珍,而這些東西,差得太遠太遠。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失望。這黑風澗底,除了那株已沉寂的紫府元蓮,似乎再無他渴求之物。

對林小草而言,她找到的東西,要麼對她無用,要麼對姜奕用處不大。那寒髓玉魄、玄冰晶核,姜奕哥煉化起來都異常艱難。她看着姜奕小心收起那簇微不足道的紫元冰苔,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她想幫他,想報答他,可找到的東西,卻如同隔靴搔癢,根本無法解決姜奕哥面臨的困境——那無垢凡體修行之初,宛如天塹般的巨大資源鴻溝!

而對姜奕來說,感受最爲深刻。他握着那塊冰冷的寒髓玉魄,感受着懷中那簇紫元冰苔微弱的暖意,再看看青霖前輩那堆價值不菲、卻對自己如同廢物的材料……巨大的落差感再次襲來。青霖前輩看不上眼的東西,對他而言或許已是珍寶,但即便是這些“珍寶”,對他那如同無底洞般的需求來說,也如同精衛鳥銜着微木,試圖填平浩瀚的滄海!

絕望嗎?似乎有一點。無力嗎?確實很強烈。

他需要頂級的功法,需要海量的資源,需要逆天的機緣……這些,眼前堆積的“收獲”一樣都給不了。它們只能算是……聊勝於無的安慰品。

青霖看着姜奕緊抿着嘴唇、盯着手中寒髓玉魄的沉默側臉,又看了看林小草眼中那化不開的擔憂和自責,心中了然。他輕輕一拂袖,將地上那些對他無用的材料收起大半,只留下幾樣蘊含精純靈氣、相對溫和的、適合低階修士緩慢煉化的靈材,推到姜奕面前。

“收着吧,蚊子腿也是肉。”青霖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無垢凡體之路,本就是聚沙成塔,積跬步以至千裏。莫要小看任何一絲積累。”

他抬頭,望向冰窟穹頂那被玄冰隔絕的厚重岩層,目光似乎穿透了阻礙,投向了黑風澗外那危機四伏的世界。

“此地機緣已盡,不宜久留。玄陰叟隨時可能尋到蛛絲馬跡。”青霖的聲音變得凝重,“該離開了。”

離開?

姜奕和林小草同時抬頭。離開這暫時的庇護所,就意味着要再次面對外面那恐怖的毒瘴,以及隨時可能降臨的、來自青雲教元嬰圓滿強者的追殺!

一股巨大的壓力,如同黑風澗上空終年不散的陰雲,再次沉甸甸地壓了下來。剛剛因尋寶而暫時忘卻的危機感,瞬間回歸,並且更加清晰、更加致命!

前路,是更加凶險的絕境。而他們手中,只有這些如同精衛填海般微不足道的“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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