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升高了幾分,陽光卻似乎照不進這破敗小院積聚的陰霾。
李君羨推開院門,緩步走出。一夜修煉,連破兩層,雖只是煉體三層,但那股由內而外的蛻變,依舊讓他蒼白的面容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神采,步履間雖依舊虛浮,卻隱隱多了一絲沉凝。
他目標明確——家族庫房。
按照族規,家族子弟每月皆可領取固定月例,若有突破,還可憑修爲領取相應的額外資源賞賜。原主五年停滯,早已斷了這份念想。但如今,他既已突破,這規矩,便該用上一用。
更重要的是,那三塊“毒靈石”如同警鍾。幕後黑手已然出招,他若一味龜縮隱忍,只會讓對方覺得他軟弱可欺,變本加厲。唯有展現出一定的價值與鋒芒,方能攪動死水,讓某些人投鼠忌器,甚至……讓暗中可能的守護者,更有理由出手。
庫房位於李家宅院的外圍區域,一座灰撲撲的石殿,門前排着三五個等待領取資源的旁系子弟。管事的是一個三角眼、顴骨高聳的中年人,正慢條斯理地撥弄着算盤,對眼前等候的少年少女愛搭不理。
李君羨的到來,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種混雜着驚訝、鄙夷、幸災樂禍的注視。
“喲,這不是我們的‘天才’少主嗎?怎麼,睡醒了?”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帶着毫不掩飾的惡意。
李浩從庫房一旁的石凳上跳下來,雙手抱胸,帶着兩個跟班,攔在了李君羨面前。他顯然早已等候在此。
排隊的那幾個旁系子弟頓時噤若寒蟬,紛紛低下頭,不敢多看。庫房管事也停下了撥算盤的動作,三角眼微微眯起,閃過一絲看好戲的神情。
李君羨腳步未停,仿佛沒看見他,徑直朝着庫房窗口走去。
被如此無視,李浩頓覺臉上掛不住,尤其是想起昨日對方那詭異的目光和話語,心中更是惱恨。他一步橫移,再次擋住去路,冷笑道:“廢物,聾了?跟你說話呢!這庫房重地,也是你能來的?怎麼,窮瘋了,想來討飯?”
他身後的兩個跟班發出哄笑,刻意放大聲音,引得遠處一些路過的家族仆役也駐足觀望。
李君羨終於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落在李浩身上:“好狗不擋道。”
“你!”李浩勃然大怒,臉色漲紅,“你敢罵我?!你個連煉體一層都突破不了的廢物東西!家族養着你就是浪費米糧!還敢來庫房討要資源?我要是你,早就找根繩子上吊了,免得丟人現眼!”
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庫房管事假惺惺地咳嗽一聲:“浩少爺,少說兩句。君羨少爺,不知你來庫房,所爲何事?”語氣平淡,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李君羨直接無視了李浩,看向那管事,聲音清晰:“領取資源。”
“資源?”管事故作驚訝,“君羨少爺,您的月例,不是一早已經派人給您送去了嗎?三塊下品靈石,這可是按照家族標準足額發放的。”他特意強調了“足額”二字,眼神意味深長。
周圍響起幾聲壓抑的低笑。那三塊“毒靈石”,看來在這些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裏。
李君羨面色不變:“月例已領。我今日來,是領取突破賞賜。”
“突破賞賜?”管事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三角眼打量着他,“君羨少爺,您……突破了?突破到什麼境界了?”語氣中的嘲諷幾乎溢出來。
李浩更是誇張地大笑起來:“哈哈哈!突破?你突破了什麼?突破怎麼吃飯更快嗎?笑死人了!廢物,你莫不是昨日被打傻了,開始說胡話了?”
李君羨對他們的譏諷充耳不聞,只是看着管事,淡淡道:“煉體三層。按族規,可領益氣丹一枚,下品靈石五塊。”
此言一出,場間有一瞬間的寂靜。
煉體三層?
所有人都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着李君羨。五年紋絲不動的煉體一層,一夜之間連破兩層?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浩笑得前仰後合,指着李君羨,眼淚都快出來了:“練體三層?哈哈哈!你們聽見了嗎?他說他練體三層了!廢物,你吹牛也要打個草稿!你倒是釋放點氣息給我們看看啊?怕是連氣血勃發都做不到吧!”
那管事也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不耐之色:“君羨少爺,休要胡鬧。庫房重地,不是您開玩笑的地方。若無他事,還請回去吧。”說罷,竟是要轉身不再理會。
所有人都認定他在說謊,在胡攪蠻纏。
李君羨沉默片刻,忽然輕輕嘆了口氣:“看來,好好說話是沒用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踏出,身形似乎微微一晃。
早已蓄勢待發的李浩眼中凶光一閃,以爲抓住了機會,厲喝一聲:“廢物!還敢撒野!”煉體五層的氣血之力轟然爆發,一拳直搗李君羨面門,拳風呼嘯,竟是毫不留情!
這一拳若是打實了,以李君羨“以往”的表現,至少是個筋斷骨折的下場!
周圍響起幾聲驚呼!庫房管事嘴角卻勾起一絲冷笑。
然而——
面對這凶狠的一拳,李君羨不閃不避,只是同樣抬起了手,五指微握,也是一拳迎上!
動作看似緩慢,卻後發先至!
在他的拳頭揮出的瞬間,體內那微弱卻凝練的力量驟然奔騰,手臂皮膚下的氣血微微鼓蕩,發出一聲極其細微卻清晰可聞的嗡鳴!
“砰!”
兩只拳頭毫無懸疑地碰撞在一起!
一聲悶響!
緊接着,是一聲淒厲的慘叫!
“啊——!”
一道人影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狠狠撞在庫房外的石柱上,又滾落在地,抱着扭曲變形的右臂慘嚎不止!
不是李君羨!
是李浩!
全場死寂!
所有嘲笑聲、議論聲戛然而止!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瞪大了眼睛,如同見了鬼一般!
庫房管事撥算盤的手僵在半空,三角眼瞪得溜圓,嘴巴微張,足以塞進一個雞蛋。
那些旁系子弟,更是嚇得臉色煞白,連連後退。
李君羨緩緩收回拳頭,姿態依舊顯得有些單薄虛弱,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拳與他無關。他甩了甩手腕,微微蹙眉,似乎對反震之力有些不適。
然後,他抬眼,目光重新落在那呆若木雞的管事臉上,聲音依舊平淡,卻帶着一股冰冷的壓力:
“現在,”
“我能領我的賞賜了嗎?”
陽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那雙深邃的眸子裏,仿佛有寒星閃爍。
庫房前,鴉雀無聲,只剩下李浩殺豬般的哀嚎在不斷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