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暉請了幾天假回老家，雨明和彭翔在外調查的工作結束，在辦公室做最後的報告。沒有沈南暉的辦公室氣氛非常融洽。
吳玉秋在周六的時候再次約了雨明，還是上次那個地點，單位和公寓之間的那個商場。
吳玉秋很穩重但不會給人距離感，他和雨明談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說到他以前在機關上班的日子，他說免不了察言觀色，阿諛奉承，不過看開了也沒什麼，也不會給別人造成傷害，都是表面文章，其實大家也清楚。雨明說他就不會這些，不過也什麼，他本來就沒什麼抱負。
“也是，人活着也就短短幾十年，怎麼着都是活，除非生存都是問題，沒必要太委屈自己。”
“那你怎麼從機關出來了，聽你說的你挺適應的啊。”
“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以後再告訴你吧。”
“你有感覺困擾嗎？對自己的這種情況。”
吳玉秋想了一下。“現在不會了，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各方面的壓力太大了，都不知道怎麼活……你現在也會有吧。”
雨明點點頭。“可能還沒到你說的那一步。”
“很多問題只能交給時間，能解決的自然會解決，不能解決的也就僅僅是問題而已。”
雨明搖搖頭。“不太懂。”
“順其自然。”
雨明笑着點點頭。
吳玉秋沒有問雨明一些私人的問題，不像以前那些人一見面就直奔主題。雨明也就沒有問他比如有沒有結過婚之類的問題。也許吳玉秋要的就是所謂的順其自然吧，雨明不知道老練的吳玉秋有沒有看出雨明對他其實並沒有那種好感。
雨明以前從未想過和某人花時間去培養感情，他相信喜歡的人在第一眼就會確定。現在對着吳玉秋也是這樣，他要的不過是和他成爲一個普通朋友，就如同冬哥一樣，不知道如果吳玉秋知道他這麼想還會不會想要繼續聯系。
沈南暉媽媽的病情比他想得還要嚴重，只能臥床不起，老人家用微弱的力氣說不想再麻煩孩子們，也不用去醫院不用吃藥。這是沈南暉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死亡，父親在他年幼時去世，母親拉扯他們兄弟長大，媽媽和哥哥都將他視作寶，他學習成績好，家裏從沒讓他幹一點農活。最近這幾年沈南暉只在春節時回家，雖然媽媽越來越衰老，但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真的離開人世。
沈南暉想着自己每天爲自己那些破事焦頭爛額，幾乎沒有爲媽媽想過一秒，在媽媽的床頭，他想到自己的不孝，又想起給媽媽治病拿錢還要與雅晴爭吵，就覺得自己真是沒用，這些日子的辛酸和對媽媽的愧疚讓他平生第一次哭得肝腸寸斷。媽媽在床上也流着淚摸着沈南暉的頭，說人都會有這一天，她看着沈南暉過得好就沒有一點想不開的。哥哥把沈南暉拉走了，說他這樣讓媽媽更傷心，身體吃不消。
沈南暉把卡裏的錢全部轉給哥哥，感謝他這麼多年照顧媽媽。哥哥說他做大哥照顧媽媽天經地義，讓沈南暉在外面自己顧好自己的小家就好。
沈南暉這個時候才知道血緣的意義，就像自己對小果一樣，是那種可以不計一切的付出，而所謂愛情和婚姻，不過是一紙隨時可以撕毀的合約。
沈南暉在周日回了廣州，但他不想回家，想起雅晴對他媽媽生病的態度，他就覺得寒心，今天這個晚上他實在不想見到那張臉。哥哥問雅晴怎麼沒有一起回，沈南暉只能說她單位實在是忙請不了假。但是雅晴一個電話也沒有打回來問問媽媽的情況，他就對她更加心生厭惡。想當年媽媽對雅晴那是說不盡的好話，回老家也不讓她幹一點活，在他們兩人之間處處維護雅晴，從來沒有向他們提過一點要求。是啊，就像雅晴說的，要不是小果，他才不要和這樣的人在一起生活。
沈南暉回到廣州的時候已是夜晚，他正想着去哪個酒店過一夜，雨明發來了信息。
“沈主任，您明天上班嗎，那個報告寫好了，按要求這兩天必須交了，比規定的一個月已經延期很久了。”
看着信息，沈南暉突然有了想法。他撥通了雨明的電話。
“沈主任。”
“你吃了嗎？”
“準備下去吃呢，有啥事？”
“我剛回廣州，你買點吃的帶去你房間我們一起吃。”沈南暉沒有用商量的口吻，“買幾罐啤酒。”
沈南暉知道他作爲一個小領導這樣進入下屬的私人生活怎麼都說不過去，但是他需要有人解解悶，雨明是一個不錯的對象，而且他還有那麼一點無法言說的小心思。
電話那頭像是遲疑了一會兒，“好的，你到了給我電話。”
沈南暉到公寓之後給雨明電話，雨明下樓把他接了進屋。
沈南暉看到一桌子吃的。“買這麼多幹啥，我不說了我晚上吃不多嗎？”
“你坐高鐵肯定餓了吧，再說你要喝酒不多點下酒菜怎麼行。”
“你不喝？”
“我不喝酒的。”
沈南暉放下包，有點疲憊地坐了下來。
沈南暉喝了很多，也吃了很多。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喝過，雅晴討厭他喝酒，說酒味讓她聞着惡心，因此這些年他就幾乎滴酒不沾，每次都是以要開車或身體爲由拒絕。
沈南暉並不多話，即使喝酒的時候也不多話。他只是簡單問了問雨明平時都玩什麼打發時間。雨明要和他說工作的事，他擺擺手，說上班再說。
沈南暉吃完後紅着臉坐在椅子上，雨明收拾完了他還一動不動。
“沈主任，我陪你下去打車回家吧。”
“我今晚不回家，明天還有一天假。”
“那你準備住哪裏？”
“不想動了，就在你這兒擠一宿吧。”
雨明站在那裏愣了半天，看到沈南暉是打定主意的樣子，就給沈南暉泡了一杯茶給他醒醒酒。
沈南暉洗完澡後躺在床上看雨明床頭的書，雨明收拾搞衛生。
“這麼勤快呢。”
“還好，習慣了。”
“早點睡吧，我困了。”
雨明的床睡他們兩個人就有點小了，沈南暉一個人就占了一大半。沈南暉本來想看看雨明的反應，他始終對雨明的事情感到好奇，他好奇雨明喜歡什麼樣的男人還是像正常的男人可以喜歡很多女人一樣他也可以接受很多男人。但舟車勞頓加上酒精的麻醉讓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睡到半夜的時候，沈南暉有點酒醒，上個了廁所，發現雨明蜷着身子蓋着個薄被單，還咳了一下。
沈南暉打開燈。雨明也醒過來睜開眼睛。
“你是冷了嗎，要不把空調關了吧。”沈南暉知道自己怕熱，他覺得溫度剛剛好一般人可能都受不了。
“不了，你不是怕熱嗎。”
“要不你把被子拿出來吧。”
“太厚了，再說這麼睡也沒法蓋。算了，沒事。”
沈南暉把燈關了，順手把雨明摟過來摟在懷裏，蓋上被單。他不知道雨明現在是什麼感覺，不知道雨明會不會覺得惡心，但雨明好像猶豫了一會也把手抱住了他的腰，用最舒服的姿勢睡了。
沈南暉有點心猿意馬，他想雨明應該是可以接受他的，但是他不知道他能接受到哪一步，他還不敢再作出什麼過分之舉。
現在沈南暉已經完全清醒睡不着了，雨明結實的身子給他完全不同於女人的感覺，他從沒有和男人這麼赤裸着擁抱在一起，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想象的。沈南暉突然意識到自己對這種親密接觸居然完全沒有不適，反而很希望雨明能給他更爲熱烈的回應。這讓他有點恐慌。
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沈南暉又想起媽媽，他爲自己剛剛在媽媽的床頭哭得涕淚俱下現在又在一個男人的床上想着那些不堪之事而感到羞愧，他嘆了一口氣。
“你沒睡着？”雨明問。
“可能剛才那一覺睡好了。你怎麼也沒睡着。”
“不習慣。”
聽到雨明這樣說，沈南暉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他不習慣和男人一起睡還是不習慣和他睡？
“你都一個人睡的？”
“廢話。”
沈南暉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總不能把自己的那點疑惑直接說出來。
“你嘆什麼氣呢？”雨明問。
“一堆破事”沈南暉輕輕說，“你爸媽身體好嗎？”
“目前還好，你是家裏有事了吧？”
“生老病死，誰都會碰到的。”
“是啊，人這一輩子眨眼就過去了。”
“這種話你就不應該在我面前說。
“爲啥？”
“我比你大這麼多，該我說才對。”
“行吧，你說吧。”
沈南暉笑着掐了一下雨明的胳膊。
“你快睡吧，明天還上班呢。”沈南暉說。
沈南暉已經沒有了要試探雨明的想法，只是覺得這種肌膚之親有從前他和雅晴的感覺，又不完全一樣。
雨明的心還在激烈之中，他完全沒有想到沈南暉會這麼直接地過來他這裏睡，他相信沈南暉已經知道他是那樣的人，那麼沈南暉今天的這些舉動應該就是要證明他的想法。但他是怎樣的人和他沈南暉有什麼關系，他爲什麼要費這樣的心思。如果雨明真的做出他希望的舉動又能怎樣呢？沈南暉將他摟在懷裏又是什麼意思，兩個正常的男人肯定不會這樣，如果這也是試探，那麼他自己不會反感惡心嗎？但是雨明顯感覺沈南暉現在非常自然。
雨明想不明白沈南暉的舉止，除此之外，沈南暉的懷抱讓他安心溫暖，沈南暉的呼吸在他頭頂和耳畔，那些氣息輕輕的攪動着他的五髒六腑，他閉着眼睛，滿腦子都是沈南暉的臉，這樣的情景很多次在他的夢裏出現，讓他有點恍惚現在的擁抱也是夢境。他能感受沈南暉身體的熱度，那些溫熱傳遍他身體每一個毛孔，他感覺自己的心髒緊緊的，仿佛連跳動都在小心翼翼。他已經很多年不曾有這樣的感覺，如果單單就那種感覺而言，他所追求的幸福大抵就是如此。
只是隱隱的，他覺得他和沈南暉之間已經慢慢超出了他最初的想法。在雨明的認知裏，和沈南暉這種越來越親密的行爲注定是危險的。但這一切都是沈南暉主動，他根本無法抗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