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秋並沒有忘記雨明。那天下午雨明接到吳玉秋的電話的時候猶豫了一番，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想直接掛掉的，因爲才不過幾天吳玉秋的相貌在他的記憶裏已經非常模糊，他知道這就是沒有感覺，但是他記得吳玉秋的溫文爾雅，這點好感讓他還是接了電話。
“雨明，我是秋哥，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吳玉秋的聲音很好聽，相比之下沈南暉就顯得經常粗魯不堪。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要不看周末吧。”雨明本來只想說沒有時間的，但是他覺得這樣子不太禮貌，對於吳玉秋這樣的人，他暫時還不想過於冷淡。
“好的，那到時候再約。”
掛了電話，雨明努力想吳玉秋的樣子，卻連一個輪廓都想不起來，他確實是一個臉盲的人，特別是對於那些他沒有特別好感的人。
“何雨明，進來一下。”沈南暉在裏間的辦公室大聲說。
雨明進去的時候，沈南暉用左手托着腮幫子右手隨意地按着鼠標。
“這電腦上不了網了，看看怎麼回事。”
雨明走進大班台後面，沈南暉坐在椅子上往後滑了滑。雨明點了點網頁，打開網絡連接看了看，斷線了。他蹲下身子搬出主機，把網線撥了重新插上。
沈南暉認真地看了看雨明，他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看過雨明，他的膚色不算很白，但看起來健康細膩，身材很標準，像年輕時的自己，眼神幹淨透亮。他應該是女人眼裏的帥哥，沈南暉心想。沈南暉想到了安靜乖巧這個詞，是的，雨明在他面前總是這麼聽話順從，沒有怨言，在背後也沒有。他對所有人都這樣吧，至少他目前看到的都這樣。
雨明起身點了點鼠標。“好了。”
“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網線接口的問題。反正以後再有這樣的問題就重新插網線或者開機重啓。”
“就這？”
“我也只會這樣，如果不行就只能找辦公室找人來看，這個電腦是該換了。”
“好吧。”
雨明走了以後，沈南暉又想着他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他以前總以爲那樣的人總是流裏流氣，就像那天在雨明家那電梯裏的男孩，雨明看起來這麼陽光正氣，他努力不去想這個問題，但那點好奇心總是時不時跳出來，他甚至有時會想要不要找個機會問問他。
還沒到下班時間，彭翔拿着球拍在座位上揮來揮去，他現在球技飛漲，興趣也越來越大，當雨明再說讓他與沈南暉配對時，他已經可以有點不屑地說再給他一點時間完全沒問題。
那天打球的時候沈南暉有點心不在焉，他還在想那點事，他想雨明這樣以後會不會結婚，難不成不要小孩子，他們這樣的人都是怎麼過的。他知道這些事跟他沒一點關系，如果是別人的話他才不會想呢，但對雨明他就是無法克制不去想。雨明和他一隊，在他的身邊或者前面，他看着雨明這麼正常的樣子，還是無法想像他是那樣的人，
他們被王總那一隊打得很慘，但沈南暉完全無所謂。雨明以爲是沈南暉終於想通要讓讓領導了，在下場的時候對沈南暉笑得很燦爛。沈南暉一瞬間有點被觸動，雨明幹淨的眼睛裏透着還沒有褪去的純真，也許沒有結婚的人那點純真會保留得久一點吧。他的頭發被汗水貼着前額，臉上有細密的汗珠滑落，臉色紅潤，坐在沈南暉身邊喘着粗氣。沈南暉沉默着遞給他一瓶水。
打完球後，沈南暉問雨明去哪吃飯。
“就我那後面巷子。”
“一起去吧。”
“哦。”雨明叫彭翔一起去，彭翔說他住得太遠，得早點回去。
雨明先帶沈南暉回去洗了澡換了幹淨衣服，沈南暉有點希望在電梯裏再碰到那個男孩，看看他再說什麼，但是沒有出現。
“你想吃點什麼？”雨明問。
“隨便吃點就行，是真的隨便點，晚上不想吃太多。”
“那天晚上可吃得不少。”雨明笑着說。
“那次我是怕你吃不飽，你可真沒良心。”
雨明從來沒有聽過沈南暉這樣說過話，轉頭對着沈南暉笑了。
“你是在節食嗎？”
“嗯，不敢再胖了。”
“胖也沒什麼不好，自己沒感覺負擔就好。”
“你也別寬慰我，胖了到處被人嫌棄，不定你們在背後怎麼說我呢。”
“哈哈，原來你也有包袱。”雨明笑着說，“不過我可從沒說過你，我是真覺得沒什麼。”
雨明本來想說覺得他胖得挺好看，但馬上意識到這樣太輕浮，他不是冬哥那樣的人，這樣的話不能說。
“那就是他們有說了。”
“你這是套我話呢？”
“說就說吧，我有時自己都嫌棄。”
“真不用這樣，沒必要在乎別人的看法。”
“行了，不說這個了，本來不在乎都被你說得在乎了。”
雨明就點了兩碗粉，買了一些牛雜。
“還挺好吃的。”沈南暉吃得很開心。
“外面的東西再好哪有家裏的好吃。”
“那你怎麼不成個家。”沈南暉是隨口說出這句話的，他並沒有想着要去拐彎抹角去打探雨明的想法，不過他覺得他問這句話很自然，並沒有什麼心計。
雨明低着頭沒有說話。沈南暉也就覺得有點無趣，不再繼續問。
“你會在廣州安家還是會回雲南？”沈南暉覺得這樣問應該沒問題，這只是對雨明未來事業的規劃關心。
“爲什麼這麼問？”
“聽你的口氣你還挺想家的啊，你爸媽也希望你回去吧。”
“嗯，我也不知道呢。”雨明說，“那你說我應不應該回去呢？在廣州也挺難的。”
“這麼大的事問我幹嘛，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那你給我個意見參考。”
“真沒有，我自己還沒活明白呢。”
雨明也就沒有說話，沉默地吃飯。
“雲南好嗎？昆明好嗎？你好像是在昆明上的大學。”
“好，真的挺好的。不過呢，什麼地方都是待久了好也沒感覺，壞也沒感覺，習慣了就不會在意了。”
“這句話還挺有深度的哈。”沈南暉笑了笑。不過他倒是挺認同的，比如他對廣州也是如此，生活久了，每日都是爲生活奔波，哪還有什麼心思去想這個城市的與衆不同，以前喜歡的地方好久沒有去過，以前討厭的事情也早已習以爲常。
其實雨明還想說的是在哪裏生活其實並不重要，如果有一個值得在一起的人，到哪裏都是最好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