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又嚐了嚐老婆抄的肉絲,只是嚐了一口,後面就停不下嘴了。
每一根肉絲都蘊含着濃鬱的肉香,既不柴也不膩,保持了自身的口感不說,又吸收了胡蘿卜纓子的清新。
這五花肉貴還真有貴的道理,口感完全不是沒閹割過,騷腥幹柴的野豬肉能比的。
江秋就着肉絲又幹下去一碗面條,看到老婆還在細嚼慢咽,時不時的吃一口昨天的剩菜,有些心疼了起來。
他索性把昨天的剩菜拉倒自己面前,忍着胃脹一口氣扒拉了個幹淨,又把今天抄的五花肉推到鍾然面前,有些口齒不清的嘟囔着。
“多吃這個,這個好吃!”
鍾然呆呆的看着他,也不說話,夾了兩筷子肉絲,只是剛吃上幾口,她心裏知道是家裏男人懂得疼自己了,眼眶又跟着紅了起來。
江秋到沒有注意到妻子臉上的細微變化,他吃飽喝足以後,看天氣還不錯,起身走向牆邊,把掛着的獵槍取了下來。
“你慢慢吃,我出去一趟。”
“你要上山?”看到江秋這動作,鍾然放下了手裏的碗筷,心裏突然升起了擔憂。
“嗯,我去碰碰運氣。”江秋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聽到這話,鍾然突然站起了身,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臉色紅撲撲的,表情極爲認真。
“家裏吃的還多,你昨天還給了我那麼多錢,省着點花咱們家過到開春也沒什麼問題。”
“等開了春,女兒也大了些,我和你一起去生產隊裏幹活,日子能過的去的。”
“上山那麼危險,你能不能別去”
聽到這近乎有些懇求的商量,饒是江秋一個大男人也有些秉不住了,他走大老婆身邊,用一只手把她摟緊了懷裏。
令人意外的是,這次鍾然沒有任何反抗,身體上也沒有一丁點抵觸,就那樣被江秋摟在懷裏,淚眼婆娑的抬着腦袋,等着他的回答。
“上山哪有什麼危險的,咱不是有槍嗎?”
“況且咱家現在還那麼窮,吃喝拉撒都得要錢,我還想着給你們娘倆買一身新衣服,給家裏扯個電燈泡,彤彤也要長身體,天天喝迷糊可不行,咱們還要給她買奶粉”
江秋柔聲細語的安慰着懷中的老婆,言語中滿是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
鍾然聽着聽着就哭了,她從沒想過只會賭博,打人的丈夫,嘴巴裏會說出這些話來,會這麼爲自己和女兒這樣考慮。
丈夫所說的一切,她何嚐不想要擁有,可相比於富裕一些的生活,她此時更害怕的是失去剛剛開始轉變的江秋。
懷裏的鍾然沒有說話,淚水卻已經浸溼了江秋的胸膛,他溫柔的輕撫着老婆的腦袋,又溫柔的安慰道。
“如果再讓你和女兒過以前那樣的苦日子,我倒還不如死了。”
“不過,像我這麼貪生怕死的人,危險的事是肯定不會做的,我保會證完完整整的從山上回來,行麼?”
“可可我不想你出事.”,鍾然哽咽着出聲,擦了擦臉上的淚花,雙眸裏仍掛着擔憂。
“放心好了,我不會出事的,你乖乖吃飯,等我回來打幾只斑鳩,紅燒肉你舍不得吃,那回來我給你做紅燒斑鳩吃。”
鍾然終於沒有反駁,坐吃山空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可想起七叔的前車之鑑,心裏還是放心不下江秋。
“你拿着這個,我媽媽給我的,可以保平安。”
說着,鍾然從自己雪白細膩的脖頸上,小心翼翼的摘下來,從出生時就一直佩戴着的平安鎖。
這鎖是鍾然出生時,她母親拿自己的銀鐲子打出來的,自從母親在那場浩劫中喪生以後,這物件也就成了鍾然對母親的唯一的念想。
之前江秋賭輸了錢,曾三番五次的暴打鍾然,想要搶奪這銀鎖拿去換錢,可就算把她打的奄奄一息,都沒有得手。
看着妻子手裏的物件,江秋清楚她這是真的接受自己了,心裏終於洋溢了一股暖洋洋的感覺。
“這東西對你太貴重了,你還是好好收起來吧。”江秋很是欣慰的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重生之後吃得所有苦都沒有白吃。
可他也知道這物件對於鍾然的重要性,未經思索,便拒絕了妻子的好意。
可鍾然卻不依不撓,雙目灼灼的看着江秋,最後還是親自給他掛在了脖子上。
把平安鎖給江秋戴上以後,從未和丈夫有過這種親密舉動的鍾然,小臉紅的幾欲滴出血來。
她從江秋懷裏出來,轉身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坐在桌邊,默默不語的吃起了面條。
江秋被鍾然這模樣逗得一樂,可心裏卻充滿了兩世爲人從未有過的充實感覺。
“鍾然,你慢慢吃,那我出去了。”撂下句話,江秋背着獵槍出了門。
聞言,鍾然沒有說話卻停下了吃飯的動作,直到江秋走了許久,她才起身伏在門框,雙眸裏滿是復雜的看着早已沒了丈夫身影的小路。
出了家門以後,江秋把身上的獵槍藏到了路邊,本不錯的天氣,竟意外的又飄起了雪花。
他跑到小賣部買了一些火紙,準備去七叔家裏吊唁。
七叔家裏人不多,稀稀疏疏幾個村裏人,進進出出的碰到江秋,也沒一個人跟他打招呼。
江秋知道自己名聲臭,沒人理自己倒也沒覺得有什麼難堪,他進了靈堂,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拜別七叔的同時,心裏感謝他那把獵槍的救命之恩。
只是前世和這村東邊的老頭沒多少接觸,江秋和七叔自然也沒啥感情,哭肯定是哭不出的來。
他燒完火紙,只能裝模作樣的嚎了幾嗓子,就出了棚子。
摸了摸口袋,眼瞅着還剩下十多塊錢,江秋也沒什麼心疼,一股腦的都隨了帛金。
這年頭,大家都窮,可白事又非去不可,有的人家窮的連火紙都買不起,抓兩把稻草,來到靈堂嚎兩嗓子,美曰其名說燒的金條,主家見你人到了,也不會多說什麼。
而隨禮的都是一塊兩塊,五塊錢都很少見,寫禮簿的村長見到江秋掏了這麼多,驚訝的嘴巴都咧了起來。
站在村長身旁的七嫂也是一臉的震驚,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村裏這混小子和自家老七還有這交情?
“嫂子,節哀順變。”
江秋出聲安慰了一句,順便把七嫂拉到了一旁,說出此行的第二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