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阿箬的哭聲驚動了剛從佛堂裏出來的高晞月和黃綺瑩。

高晞月站在離阿箬不遠處詢問:“那邊是誰在哭?”

聽見高晞月的聲音,阿箬趕緊擦了擦眼淚,紅着兩只眼睛走出來,給高晞月行了個禮。

“奴婢阿箬,是青櫻格格房裏的丫鬟。見過側福晉、黃格格。”

高晞月一見阿箬瞬間就知道她是青櫻的丫鬟,畢竟選秀那天青櫻和她出場的方式太過引人注目,高晞月想不記得她都難。

“今天是諸英格格生產的日子,你在這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高晞月的語氣倒是平常,但是阿箬在青櫻身邊待得久了,精神比旁人敏感了不止一星半點,她下意識的跪下磕頭請罪。

“奴婢糊塗,奴婢該死,奴婢絕對不是有心給主子們添堵的。”

啊?

見阿箬這麼害怕,倒給高晞月整不會了。

她原本只是尋常問一句,沒想到阿箬是這個反應。

她愣了兩秒,揮手讓她起來:“行了行了你起來吧,我問你,你爲什麼在這哭?”

“這…”

阿箬低着頭不敢說話,她知道高晞月是內宅裏除了琅嬅,權利第二大的人,她很想告訴高晞月她現在的慘狀,但是她明白,若是青櫻知道了,青櫻一定會生氣的。

見阿箬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高晞月有些許煩躁。

她平日裏最煩有人說話做事的時候猶猶豫豫、扭扭捏捏。

她皺着眉頭說:“我勸你有什麼事最好趕緊說,若是你有點苦衷還好,若是你沒苦衷卻在這哭半天惹人心煩,那你可少不了一頓板子。”

聽見這句話的阿箬,幹脆心一橫,再次跪下,嗚咽着說:“回側福晉的話,奴婢……奴婢是吃不飽,餓哭的……”

吃不飽?

高晞月和黃綺瑩詫異的相互對視一眼。

高晞月是側福晉,又深得弘歷喜愛,自然不知道阿箬她們的處境,不過黃綺瑩倒是很清楚裏面的苦衷。

她側身對着高晞月輕聲說:“恐怕是膳房的婆子們拜高踩低,給了她們不少苦頭吃。”

高晞月望着跪在地上眼睛哭的通紅的阿箬,心裏一陣憐憫,她雖從小過得富足,卻也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人都過得不容易。

她遞了個眼神給身後的茉心,茉心心領神會的從袖口裏拿出一個荷包遞給阿箬。

“這荷包裏有些銀兩,你先拿去用吧,至於膳食,我會給福晉說的,你回去吧,別再哭了。”

銀兩?!

阿箬幾乎是呆愣着接過那個鼓鼓囊囊的荷包,她早就聽說側福晉出手闊綽,同是下人,側福晉房裏的下人就過得好多了,望着茉心他們好看的衣服,阿箬曾經也羨慕不已。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感受到這種好。

阿箬拿着荷包,恭恭敬敬的給高晞月磕了個頭,同時在心裏,對於青櫻越發的不滿。

當天晚上,阿箬拿着高晞月給她的錢,買了好幾個大餅,還買了點菜和肉,回到下人房裏,給餓了許久的大家夥都分了分。

青櫻房裏的下人們餓了許久,見了那些吃的簡直就像一頭頭餓狼,阿箬費了好大的勁,才從裏面搶了兩張大餅和一些菜出來。

阿箬環顧了一圈,發現只有惢心不在。看來這會青櫻那邊是惢心在伺候。惢心是府裏分下來的心字輩丫鬟,阿箬一開始很看不上她,覺得她是自幼伺候青櫻的,怎麼能是惢心這種人能比得上的。所以她明裏暗裏給惢心使了不少絆子。

不過惢心是個傻丫頭,無論阿箬怎麼欺負她,惢心都還是一如既往的對阿箬笑呵呵的。這兩天本來能讓她們吃的東西就少,有的時候惢心看阿箬吃不飽,還會把自己的飯分一半給她。

經過這麼一遭,阿箬也不討厭惢心了,大家都是丫鬟,誰又比誰高貴呢?更何況青櫻對她們不管不顧,要是她們自己還不團結,那麼遲早會被蹉跎死吧?

正想着,惢心就拖着疲憊的身體推開了房門。

一進門她就聞見了香味,看着其他人都吃的滿口是油,她趕緊跑到桌子前,只見桌子上只剩幾張油紙,連渣都不剩了。

惢心嘆了口氣,準備上床睡覺,正當這時,阿箬趕緊把她悄悄地拉到一邊,從背後拿出一大張餅和一些菜塞給她,然後她四處看看,發現沒人注意到她們後才低聲說:

“小點聲,快吃,自己藏着吃,不然他們發現了,會來搶你的。”

惢心摸着手裏香噴噴還帶着溫熱的餅,忍不住紅了眼眶

“阿箬姐姐,謝謝你。”

惢心抱着餅,坐在一個角落裏,小口小口吃着。

再看富察諸英這邊,富察諸英的孩子從早上生到了黃昏,還是沒有生下來。琅嬅焦急的一直在原地轉圈圈,她心裏害怕極了,生怕諸英出個什麼事,但是她面上不顯,因爲王爺不在,她就是整個王府的主心骨,她必須撐住。

直到月色初上,隨着產房內一聲響亮的啼哭聲,穩婆擦着滿頭汗水跑出來,樂呵呵的報喜:“恭喜王爺、恭喜福晉,富察格格母子平安”

聽到這句話的琅嬅差點喜極而泣,她笑着,長舒了一口氣。緊崩了一天的情緒突然放鬆下來,琅嬅搖晃了一下,差點沒站穩。

而這時,一雙有力的雙手扶住了她。

琅嬅抬頭一看,是弘歷那張雖然滿臉疲憊卻難掩喜色的臉。

“王爺?”琅嬅驚喜地喊,“你回來了。”

“嗯”,弘歷把琅嬅扶到椅子上後,對着跪在地上的四五個穩婆和太醫說:“諸英今天能平安生下孩子,多虧了各位,請各位太醫和穩婆稍作休息,本王一會重重有賞!”

聞聲,穩婆和太醫都欣喜的謝了恩。

除此之外,弘歷細細詢問了穩婆富察諸英的身體情況,連孩子都還沒顧得上看。穩婆說,富察諸英只是累的睡着了,身體沒什麼大礙,雖然下體撕裂了一點,但是已經縫好了,只要細細養着,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弘歷這才放下心來。

夜色已深,弘歷望着還守在門口的琅嬅、海蘭、高晞月等人,大手一揮,給每個人都賞賜了不少東西,而沒有來的青櫻,自然也沒有得到什麼好東西。

高晞月心裏記掛着阿箬的事情,原本想着這會就告訴琅嬅,省的明天她忘了,可是一看身邊這麼多人,她又害怕掃大家的興,所以又把想說的話給憋了回去。

琅嬅細心的發現了高晞月的異常,所以在衆人都散了後,琅嬅特地放緩了腳步,走在高晞月身邊,輕聲問:“晞月,剛剛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高晞月和琅嬅並肩走着,一邊輕扇着團扇,一邊將中午遇見阿箬的事情對着琅嬅全盤托出。

琅嬅越聽眉頭就皺的越緊,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她心裏既生氣,又慚愧。

她自以爲自己算得上一個好福晉,可沒想到在自己的管理下,居然會有人出這種事情。

所以她當即就命蓮心把膳房的婆子們都叫來問話。一番盤問下,才發現府裏的七位格格,除了蘇綠雲那邊的情況稍微好一點外,剩下的六位基本上都收到過膳房的刁難。

琅嬅坐在高位上氣的面頰發紅,一氣之下,將膳房爲首的兩個人,一個驅趕出府,一個打了四十板子以儆效尤,剩下的一些同夥,各打了十板子和罰了一個月月錢。

有膳房做例,府裏再也沒有人敢拜高踩低。

除此以外,琅嬅還給七位格格房裏都送去了補品作爲補償。

其他格格收到東西後都挺高興的,包括金玉妍。

在琅嬅懲治了膳房後,膳房的婆子媽媽們對她們的飲食越來越上心了,這兩天給金玉妍送來的飯菜裏有時還能看見玉氏的泡菜,雖然味道和玉氏那邊做的味道有點差異,但是金玉妍吃着還是挺高興的,之前對於琅嬅的不喜歡也稍微消失了一點。

而海蘭她們那邊就更不用說了,大家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除了一個人,那就是青櫻。

青櫻看着琅嬅送來的東西,翹起手指打開看了看,然後迅速扔到一邊,仿佛多看一下都會髒了她眼。

她窩在軟椅上,身體微微向後仰,眼神冷漠地讓阿箬把那些東西拿走。

她在內心無聲的哼笑:“富察琅嬅終於忍不住拿東西來討好我了嗎?可惜,我可不是那種看點好處就願意和她結盟的小人。”

她悠閒地撫摸着自己的護甲,心裏越發得意。

這時,窗外的幾個丫鬟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討論着琅嬅處置膳房的舉動,被躺在軟椅上發呆的如懿聽了個正着。

在聽到琅嬅居然讓人把那幾個膳房的婆子給打了,甚至還趕了一個出去後 ,她像是震驚一般微微張大了嘴,隱隱約約還能看見她翹起的舌頭。

“富察琅嬅也太狠心了!”如懿憤憤不平的想。

“膳房的那幾個婆子們年紀都大了,這個時候把她們趕走了她們可如何生計啊?富察琅嬅的心思真是狠辣,這樣狠毒的女人居然可以當福晉!不行,我一定要讓弘歷哥哥知道她的真面目,不能讓弘歷哥哥繼續被她蒙騙。”

阿箬端着盞茶進來伺候的時候剛好聽見青櫻這番惡毒的猜測,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中的托盤。

因爲琅嬅的懲治,她這兩天的夥食改善了不止一星半點,最起碼飯是熱的,不用吃冷飯了。每天捧着溫熱的飯碗時她內心都很感激,感激高晞月,也感激琅嬅。

她不明白,不明白爲什麼她們這些每天服侍青櫻的人受了委屈青櫻從來不管不問,膳房的婆子們那麼欺負她們,如今惡人受到了懲罰,青櫻卻要替她們說話。

阿箬垂眸,越想越氣,表情逐漸變得憤恨。

自認爲抓到了富察琅嬅把柄的青櫻完全沒有注意到阿箬的表情,她夾着嗓子吩咐到:“阿箬,去拿點糕點,我們去見弘歷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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