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虎是喘着氣跑回屋的，手裏還攥着半個啃剩的肉包子，油星子濺在灰布弟子服上，也顧不上擦。
“林鐵！林鐵！你猜我剛在坊市聽見啥了？”他把包子往桌上一放，聲音壓得低，眼睛卻亮得嚇人，“有人在賣‘引氣丹’！說是專門給那些引氣困難的人用的，吃了能打通經脈，就算靈根差也能引動靈氣！”
林鐵正給傀儡穿最後一根牽引線，聞言手頓了頓：“引氣丹？沒聽過。”
“你整天悶在屋裏做傀儡，當然不知道。”趙虎湊過來，壓低聲音，“聽說那丹是內門丹房新煉的，材料金貴得很，一顆要五百塊下品靈石！而且限購——普通弟子根本買不到，都是門裏長老偷偷買給自家子女的，聽說有個長老的孫子靈根比你還差，吃了丹，現在都能引靈火了！”
五百塊下品靈石。林鐵心裏算着——差不多是他做三個精致傀儡的價錢。他這兩年攢了不少靈石，但大多是用來買材料、打點管事的，真要一下子拿出五百塊，得掏空小半積蓄。
“靈根差也能引氣？”他追問了一句，指尖無意識地捏緊了手裏的冰蠶絲。
“可不是！”趙虎拍了下大腿，“賣丹的小廝說，只要不是‘無靈根’，哪怕是三靈根、四靈根，吃了這丹都能入門！不過……”他撓了撓頭，“聽說效果因人而異，靈根值越高，效果越好。像咱們這種靈根值四十都不到的，能引動靈氣就不錯了，想往深了修，難。”
靈根值四十之下。林鐵心裏像被錘子敲了一下。
他剛到輔院時，劉管事給所有外門弟子測過靈根。當時測靈盤上的光點稀稀拉拉，金、火、水三色混在一起，亮度暗得像快滅的油燈。劉管事掃了一眼就搖搖頭：“金水火三靈根，駁雜，靈根值三十五。能引氣就燒高香了，別想修仙的事。”
這話他記了兩年。這兩年他也認了——引不動靈氣就引不動吧，能靠手藝在宗門活下去，做自己喜歡的傀儡，也挺好。可剛才趙虎說“哪怕三靈根也能引氣”時，他心裏那點早就壓下去的念頭，突然又冒了出來。
他想起剛到青雲宗時，陳長老說的“煉器要引靈氣入器”；想起內門弟子揮揮手就能召來靈火，燒玄鐵像燒木頭似的；想起那些被他修好的法器，只有注入靈氣才能發揮威力——沒有靈氣，他的傀儡做得再像，也只是個靠絲線拉動的玩意兒；沒有靈氣，他永遠只能在輔院打粗坯，做不了真正的“煉器”。
“不甘心。”林鐵低聲說，聲音輕得像嘆氣，卻帶着股子勁。
他不想一輩子只做個“凡人傀儡師”。他想試試，想知道引動靈氣是什麼感覺，想看看用靈氣驅動的傀儡，能不能做出更自然的動作，能不能真的像“活物”一樣動起來。
“你想試試？”趙虎看出他的心思，有點擔心，“那可是五百塊靈石，夠你買多少好材料了！而且萬一沒用呢？錢不就打水漂了？”
“試試才知道。”林鐵把手裏的冰蠶絲放下，眼神定了定，“就算只能引動一點點靈氣，也值。”
第二天，林鐵沒去打粗坯，托趙虎幫他請了假，揣着靈石就去了坊市。
青雲宗的坊市在山腳下，熱鬧得很。賣法器的、擺丹藥的、收材料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跟鎮上的集市似的，只是來往的大多是穿弟子服的修士，偶爾有幾個穿布衣的，是來給宗門送貨的凡人。
引氣丹的攤子在坊市最裏面，被幾個弟子圍着，攤主是個穿灰袍的中年修士，腰上掛着丹房的牌子，一看就是內門的人。
“只剩最後三顆了！五百塊下品靈石一顆，不還價！”攤主敲着桌子，眼睛掃過圍觀的人，帶着點不耐煩，“要的趕緊，後面還有長老等着呢！”
林鐵擠進去，剛想說“要一顆”，旁邊就有人搶話：“我要兩顆！給我包起來！
是個穿藍袍的內門弟子，看着年紀不大，說話卻傲氣。攤主立刻眉開眼笑地包丹藥，根本沒看林鐵。
林鐵攥緊了手裏的靈石袋，手心冒汗。他知道自己一個外門弟子，在這些人面前沒分量，只能耐着性子等。
那內門弟子走後，攤主收拾攤子要走，林鐵趕緊上前：“先生，還有丹藥嗎？我要一顆。”
攤主瞥了他一眼，見他穿的是輔院的灰布服，臉立刻沉了：“沒了，要買買下次。”
“我是真的需要。”林鐵把靈石袋遞過去，“五百塊，一顆就夠。”
靈石袋鼓鼓囊囊的，攤主的眼睛動了動，猶豫了一下，從懷裏摸出個小瓷瓶，塞給他：“就這顆了，別聲張——這是給王長老留的，算你運氣好。”
林鐵接過瓷瓶，入手冰涼，裏面裝着一顆黃豆大的藥丸，透着淡淡的藥香。他把靈石遞給攤主，攥緊瓷瓶轉身就走，生怕對方反悔。
回屋的路上，他心跳得厲害，手心一直冒汗。路過庫房時，他看見裏面堆着的廢棄法器，突然想起自己修好的那個銅鼎——如果能引動靈氣，是不是能給銅鼎刻上真正的法陣，讓它像傳說中那樣，能聚財、能安神？
回到屋，趙虎正在幫他整理材料，見他手裏的瓷瓶，眼睛都直了：“真買了？這玩意兒金貴得很，快試試！”
林鐵點點頭，把自己關在屋裏，按照輔院基礎課教的引氣口訣，盤膝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倒出引氣丹。丹藥入口微苦，很快化在舌尖，一股暖流順着喉嚨往下滑，像溫水淌過經脈。
他閉着眼，按照口訣引導那股暖流——以前他怎麼運氣都沒用，今天卻不一樣了：暖流所過之處，原本堵塞的經脈像被打通了似的，癢癢的，暖暖的。他能感覺到周圍有細碎的光點在浮動，像螢火蟲似的，慢慢往他身上靠。
這些光點，就是“靈氣”！
林鐵心裏一喜，趕緊集中精神，想把靈氣往丹田引。可那些光點剛靠近他，就像遇到了阻礙，在他體外打了個轉，又散開了——只有零星幾個金色、紅色、藍色的光點，勉強鑽進了他的經脈。
他沒放棄，繼續引導。一個時辰過去，額頭滲出了汗，經脈隱隱作痛，但他能感覺到，丹田處有了一絲微弱的氣感——像燭火似的，雖然微弱，卻真的點燃了。
他睜開眼，手心竟有了點溫熱的感覺，比之前引靈訣練半天的效果還強。
“成了？”趙虎在門外問，聲音帶着期待。
林鐵打開門，指尖對着桌上的小鐵人，試着用剛引動的靈氣去碰它——小鐵人沒動，但他能感覺到指尖和鐵人之間，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系，像隔着一層薄紗。
“引動了一點。”林鐵笑了，眼裏有了光，“雖然不多，但真的引動了。”
趙虎比他還高興，拍着他的肩膀：“我就說你能行！以後你也是能引氣的修士了，看誰還敢說你是‘廢物’！”
林鐵看着自己的手心，那裏還殘留着靈氣的溫熱。他知道，這點靈氣遠遠不夠——別說煉器了，連最基礎的靈火都召不出來。而且引氣丹的效果是暫時的，要想長久引氣，還得靠自己修煉。
但他不沮喪。至少他知道了，自己不是“不能”，只是“難”。三靈根又怎樣？靈根值低又怎樣？他能靠雙手把廢鐵做成逼真的傀儡，能靠耐心在輔院站穩腳跟，也一定能靠毅力，把這絲微弱的靈氣，慢慢練強。
他把剩下的引氣丹收好，重新拿起刻刀。下一個傀儡的訂單還等着他做，而他心裏已經有了新的想法：等靈氣再強一點，他要試着給傀儡裝個“靈核”——不用絲線牽引，用靈氣驅動，讓傀儡真的能自己動起來，能端茶，能下棋，能像真人一樣，對人笑。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桌上的小鐵人身上。林鐵的指尖在鐵人的肩膀上輕輕一捏，那裏的弧度，比剛做時更挺拔了些。
他知道，修仙的路很難，比做傀儡難多了。但他不怕。就像他當年拿着小鐵人走進青雲宗時一樣，手裏有手藝，心裏有念想，再難的路，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