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離染坊的硝煙後,鄧賢與招娣藏身於城郊一處廢棄的磚窯。潮溼的窯洞裏彌漫着陳年窯灰與苔蘚混合的腐味,蛛網在穹頂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網,偶爾有蟄伏的毒蠍在磚石縫隙間爬行。招娣腕間的銀鐲在黑暗中泛着幽藍微光,與洞口透入的月光交織,在粗糙的磚牆上投下細碎光影。鄧賢盯着那抹藍光,突然想起利瑪竇手稿中關於"光與機械共鳴"的記載,心中一動,伸手握住招娣的手腕。這一舉動讓招娣臉頰瞬間泛起紅暈,而鄧賢的注意力早已被銀鐲表面細微的反光吸引——在幽藍光芒的邊緣,竟有若隱若現的金色紋路流轉,宛如星河在鐲身蜿蜒,紋路間還鑲嵌着細小的紅寶石,隨着呼吸節奏閃爍,如同微型心髒在跳動。

"鄧大哥?"招娣輕聲開口,卻見鄧賢已掏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這是他用碎鏡片和竹片自制的簡易工具,邊緣還刻着父親留下的雲雷紋,鏡柄處纏繞着從廢棄鍾表拆解的發條,形成獨特的防滑紋路。透過鏡片,銀鐲內側的"INRI"字樣變得清晰可辨,字母邊緣竟刻着細小如發絲的螺旋紋路,每個字母凹槽裏還嵌着微型齒輪狀的凸起,在微光下閃爍着金屬特有的冷芒。更令人震驚的是,這些微型齒輪並非固定,而是以極其精密的方式咬合,隨着招娣手腕的輕微動作,會發出極其細微的"咔嗒"聲,仿佛在進行某種隱秘的計數。鄧賢湊近細聽,發現齒輪轉動聲中還夾雜着高頻震動,類似現代摩爾斯電碼的變調信號。

"這不是普通裝飾。"鄧賢聲音發顫,喉結上下滾動。他從懷中取出用油布層層包裹的《軍器圖說》殘卷,翻到夾着利瑪竇信件的那頁。泛黃的信紙邊角,花體籤名旁竟也有相似的螺旋紋路,只是利瑪竇的籤名中,字母"i"的點被刻意繪制成齒輪形狀。記憶突然閃回,老槐樹暗道裏那些葡文刻痕,以及天主教堂聖像底座的熱力學方程,所有線索似乎都在指向這枚銀鐲。鄧賢的手指撫過銀鐲表面,感受到齒輪凸起的排列並非隨意,更像是某種密碼的載體。他突然想起現代密碼學中的置換密碼,開始嚐試將字母與齒輪位置對應,發現"INRI"重新排列後,竟組成"RINI",在拉丁語中有"轉動"之意。

招娣解下銀鐲,放在掌心翻轉。鐲身內側除了"INRI",還刻着一行極小的數字:"1582.12.22"。這是格裏高利歷改革的日期,鄧賢在現代歷史課上曾學過。更詭異的是,當銀鐲靠近《軍器圖說》中關於蒸汽動力的圖紙時,那些微型齒輪竟開始緩慢轉動,發出規律的"咔嗒"聲。鄧賢立刻意識到,這聲音的頻率與現代摩爾斯電碼的節奏極爲相似。他迅速掏出炭筆和羊皮紙,將齒輪轉動的停頓與持續時間記錄下來。經過反復比對,一串數字浮現:"3.6.9.12"。在記錄過程中,他發現數字出現的間隔時間,恰好對應着古代十二時辰中的"寅、巳、申、亥",而這四個時辰在星象學中分別代表着"啓、承、轉、合"。

招娣突然指着磚窯角落的陶罐:"這些數字...和我爹藏信的陶罐排列順序一樣!"兩人立刻沖向陶罐,搬開最右側的第三個陶罐,底下壓着一張泛黃的油紙。展開後,竟是一幅殘缺的澳門港地圖,地圖邊緣用朱砂畫着齒輪圖案,與銀鐲上的紋路如出一轍。地圖上,幾個港口坐標被紅筆圈出,其中一個標記旁寫着"永動核心",字跡與招娣父親的日記如出一轍。更令人費解的是,地圖背面用針刺出密密麻麻的小孔,在月光下拼出北鬥七星的形狀,勺柄末端直指澳門方向。鄧賢將銀鐲置於地圖上方,驚奇地發現鐲身齒輪陰影恰好覆蓋了幾個關鍵港口,形成完整的星象軌跡圖。

就在此時,窯洞外傳來馬蹄聲。鐵蹄踏碎枯葉的聲響混着金屬碰撞聲,鄧賢甚至聽出追兵裝備了欽天監特制的"追星馬蹄鐵",這種馬蹄鐵邊緣嵌有磁石,能吸附追蹤儀粉末。鄧賢將地圖塞進懷裏,準備再次逃亡。卻見招娣舉起銀鐲,藍光突然大盛,直直射向窯頂。原本平整的窯頂磚石開始移動,露出一個暗格,裏面放着一本皮質封面的日記。日記扉頁畫着十字架與齒輪的結合圖案,落款是"若瑟·王"——招娣父親的教名。翻開日記,字跡因年代久遠而模糊,但關鍵段落仍清晰可辨:"萬歷二十八年,利瑪竇神父贈予'天機鎖鑰',此物藏有改變世界的力量...欽天監與紅毛番早有勾結,他們害怕科技顛覆星象神權..."讀到此處,窯洞外傳來劇烈的撞擊聲,顯然追兵已發現他們的蹤跡。鄧賢注意到日記中夾着半張泛黃的船票,船期正是1582年12月22日,目的地赫然寫着"濠鏡澳"。

鄧賢迅速撕下日記關鍵頁,與地圖、銀鐲一同收好。他注意到日記最後一頁畫着復雜的齒輪組,旁邊用中文和葡文寫着:"當七星連珠時,轉動銀鐲第三圈,真相自現"。更詭異的是,文字下方還刻着一個微型機關示意圖,顯示需要用特定頻率敲擊銀鐲表面才能啓動。鄧賢嚐試按照摩爾斯電碼節奏輕敲,銀鐲表面突然彈開一個暗格,露出一枚刻着星象圖的金屬薄片。此時,招娣腕間空無一物的皮膚突然浮現出淡青色紋路,形狀竟與銀鐲上的齒輪完全一致,而且隨着她的呼吸輕微起伏,仿佛有生命一般。紋路蔓延至她的手臂,形成完整的黃道十二宮圖,天蠍座位置的紋路格外明亮,與銀鐲紅寶石的閃爍頻率同步。

"快走!"鄧賢拉着招娣從窯後密道逃離。密道中彌漫着潮溼的黴味,兩側牆壁上每隔三步就鑲嵌着螢石,發出幽綠光芒。他們發現了更多刻着西洋文字的石壁,文字內容似乎在講述一個關於"科技守護者"的古老傳說:在東方與西方文明交匯之處,存在着能改變世界的"天機",而守護這份秘密的人,世代都在與企圖壟斷科技的勢力鬥爭。而銀鐲在密道中始終散發着穩定的藍光,像是在爲他們指引方向。當藍光照射到某段石壁時,竟浮現出動態的投影,展示着蒸汽裝置與星象儀結合的場景。投影中,一位穿着明朝服飾的工匠與西洋傳教士共同調試巨大的齒輪塔,塔頂的星象儀與天空星座完美對應,塔底則是沸騰的蒸汽核心。

當他們終於逃出密道時,遠處的山巒間,那座神秘塔樓的輪廓在月光下愈發清晰,塔樓頂端的巨大齒輪正在緩緩轉動,與銀鐲裏的微型齒輪形成某種神秘呼應。鄧賢注意到,塔樓四周的星象儀正在同步運轉,而天空中的北鬥七星,勺柄處的光點比往日更加明亮。更驚人的是,塔樓表面開始浮現與銀鐲相同的金色紋路,整座建築仿佛一個巨大的機械裝置,隨着星辰移動發出低沉的嗡鳴。招娣握緊拳頭,眼神堅定:"鄧大哥,無論前方是什麼,我都和你一起面對。"兩人對視一眼,朝着未知的方向奔去,身後,欽天監的追兵逐漸逼近,馬蹄聲中還夾雜着金屬碰撞的聲響,顯然敵人這次攜帶了更多先進武器。而鄧賢懷中的銀鐲,此刻正微微發燙,表面的紅寶石開始高速旋轉,投射出復雜的星象全息圖,預示着更大的秘密即將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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