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混,遲早要還的”——這句在元界域流傳了數個紀元的俗語,曾被生靈們當作戲言,笑着調侃彼此的因果糾葛,卻終究成了元荒域無法逃脫的讖語。
自“衆生平等”的理念深入人心,元荒域(此時“元界域”已因衆生歸一的共識,重新改稱“元荒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修煉狂潮。各族生靈共享昆侖聖城的藏經閣與修煉聖地,獸魂淬體術、精靈生命法、機械融合道、人族星辰訣不再是獨傳之秘,連偏遠星球的孩童,都能輕易接觸到高階功法;靈脈資源按需分配,無論是獸人尋找獸魂晶核,還是精靈培育靈植,亦或是機械族鍛造核心,都能從公共靈脈庫中申請到足夠的靈氣支持。這般盛況下,元荒域的修士數量呈爆發式增長——金仙境修士遍地走,太乙境大能也不再罕見,甚至有修士觸摸到了“混元境”的門檻,試圖窺探鴻蒙本源的奧秘。
可誰也未曾想,洪荒的靈力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千萬年來,無數生靈不知節制地吸取先天靈氣:爲突破修爲,修士們一次性吞噬數顆千年靈晶;爲煉制一件極品法器,工匠們耗盡整片山林的靈脈;爲舉辦一場盛大的修煉大典,各族竟引動歸墟天河的靈氣,讓河水斷流三日。過度索取的惡果,在潛移默化中累積——元荒域最深處的“鴻蒙靈源”,那處曾爲元荒提供源源不斷靈氣的根源之地,石壁上開始泛起枯竭的裂痕,原本奔騰的靈氣洪流,漸漸變得細弱如絲;曾經能凝結成靈露的先天靈草,在失去靈氣滋養後漸漸枯萎,葉片發黃卷曲,連種子都失去了發芽的活力;奔騰了千萬載的歸墟天河,河水不再清澈,靈氣濃度驟降,河中靈鯉數量銳減,躍龍門化蛟的景象,成了老人口中的傳說;連懸於九天之上、曾照亮整片星海的元陽星,光芒都黯淡了幾分,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有年長的修士察覺不對,曾在元荒議會(由原反元聯軍與元界議會合並而成)中提出“節制修煉”的倡議,卻被多數生靈駁回——年輕修士渴望快速變強,不願放慢腳步;各族首領擔心自家實力落後,不願減少靈脈消耗;就連曾經歷過戰火的蒼牙、葉溪後代,也在“變強才能守護家園”的執念中,選擇了默許。直到某一日,元荒域的天空突然被一層灰色籠罩,陽光無法穿透,星辰失去光澤,一股源自洪荒最深處、帶着死寂氣息的能量,如潮水般蕩過整片星海——這是洪荒自主意識覺醒的信號,是它在靈氣枯竭邊緣,爲自保而啓動的“紀元清洗計劃”。
這股能量,被元荒生靈稱爲“寂滅之氣”。它無形無質,卻帶着最純粹的“歸混沌”之力,能直接作用於生靈的神魂與靈氣本源:修爲在金仙之下的生靈,只是被震得氣血翻涌,體內靈氣暫時潰散,失去修煉能力,雖痛苦卻能保住性命;而金仙之上的修士,無論肉身多強悍、法寶多逆天,觸碰到寂滅之氣的瞬間,神魂便如被烈火灼燒般開始潰散,肉身失去神魂支撐,化作漫天飛灰,連一絲殘魂都無法留存。
昆侖聖城的老牌太乙境修士,曾以星辰法則抵御過混沌亂流,此刻卻在寂滅之氣中連慘叫都發不出,身體化作光點消散;獸魂星的獸魂王,剛引動遠古獸魂試圖反抗,神魂便被寂滅之氣撕裂,只留下一枚失去光澤的獸魂圖騰;綠穹星的精靈大祭司,將生命之力催動到極致,想護住身邊的族人,卻連自身都無法保全,最終與生命之樹一同枯萎;甚至那些觸摸到混元境門檻的修士,在寂滅之氣面前也毫無還手之力,辛苦修煉數千年的道果,瞬間化爲烏有。
遍地都是來不及收起的法器——有的還閃爍着靈光,有的已失去能量變得黯淡;空氣中彌漫着靈力潰散的氣息,夾雜着生靈絕望的哭喊。這一天,被元荒生靈永遠銘記,稱爲“寂滅日”。而更絕望的是,這並非終結——寂滅之氣退去後,元荒議會從洪荒意識殘留的波動中,解讀出了冰冷的規則:以一個紀元爲單位,每到紀元末尾,寂滅之氣便會準時降臨,徹底清除那些過度消耗靈力的高階修士,讓洪荒得以喘息,重聚靈氣;若生靈依舊不知節制,清洗的力度會越來越強,直至元荒域徹底歸爲混沌。
可凡事總有例外。
在元荒域最偏僻的“混沌邊緣帶”,那裏遠離核心星域,時空紊亂,混沌氣流與元荒靈氣交織,形成了天然的隱匿屏障。屏障深處,有一座由混沌金屬與先天靈玉搭建的“永恒殿”。殿內沒有光芒,卻透着一股超越紀元的古老氣息,幾名氣息深不可測的身影靜靜盤坐在殿中石台上——他們是躲過了數次寂滅清洗的“紀元遺民”。
爲首的身影,身着殘破的元界議會長袍,面容模糊,卻是元界議會的初代議長炎的一縷殘魂。當年他在誅魔之戰後,預感元荒可能面臨危機,便耗費畢生修爲創造出“偷天換日”的秘法,能在寂滅之氣降臨前,將神魂從肉身中剝離,寄托在洪荒本源的縫隙中,避開清洗,待寂滅之氣退去後再尋找新的肉身;左側的身影通體由泛着藍光的混沌金屬構成,沒有五官,只有一雙閃爍着機械紅光的眼睛,是機械族的先祖鐵毅。他在機械界融入元荒後,便察覺到靈氣消耗的隱患,提前將自身肉身融入混沌金屬,化作沒有生命波動的“僞死狀態”,以此騙過洪荒意識的探查,每次寂滅後只需吸收少量混沌能量,便能恢復活性;右側的身影則與一株迷你生命之樹共生,樹幹上纏繞着淡綠色的靈魂光暈,是精靈界的“常青者”,綠曦的老師。她早在精靈界未融入元荒時,便掌握了“靈魂封木”之術,將自己的靈魂封入生命之樹的最核心,借樹木的“低階生命形態”僞裝,讓洪荒意識將其判定爲“非消耗靈氣的高階生靈”,每次寂滅後再從樹木中汲取生命之力,重新凝聚肉身。
他們從不插手元荒域的紛爭,既不參與議會的決策,也不與外界生靈接觸,只是在每個紀元末尾,通過永恒殿的“時空鏡”,看着寂滅之氣卷走無數強者,看着新的生靈在廢墟上重新修煉、繁衍,看着元荒域在“消耗—清洗—恢復”的循環中掙扎。他們知曉洪荒靈力枯竭的真相,也明白寂滅之氣的根源,卻無人敢站出來警示——一來,他們的秘法只能自保,無法庇護他人,一旦暴露自身存在,可能引來洪荒意識的針對,連自己都無法存活;二來,他們深知,洪荒意識的清洗計劃一旦啓動,便是洪荒本源的意志,再無逆轉可能,任何反抗,都只會引來更猛烈的寂滅之力,加速元荒域的毀滅。
混沌深處,龍第一次睜開了閉合了數個紀元的眼。他的目光穿透混沌氣流,落在元荒域的每一寸土地上——看着那道席卷星海的寂滅之氣,如同死神的鐮刀,收割着生靈的性命;看着無數生靈在絕望中哭泣、掙扎,卻無力反抗;看着少數“遺民”在永恒殿中苟存,眼神中滿是麻木與無奈。
他沒有出手。洪荒的規則,本就是“生滅循環”,有生便有滅,有盛便有衰,過度索取後的懲罰,亦是這規則的一部分。他當年開辟元荒,是爲了讓“生”的痕跡在混沌中綻放,卻從未想過要打破自然的循環——生靈若不能學會節制,即便躲過一次寂滅,也終將在無休止的消耗中走向毀滅。只是他周身的混沌氣流,第一次泛起了冰冷的波動,不再是以往的溫和與欣慰,仿佛在爲這片他親手創造的世界,哀悼那逝去的生機,也嘆息着生靈終究逃不過的“因果循環”——曾經因貪婪與傲慢引發戰爭,如今因無度與執念招來滅頂之災。
龍的身影依舊佇立在混沌與元荒的交界處,只是周身的先天神力變得愈發內斂,幾乎與混沌融爲一體。他看着寂滅之氣漸漸退去,元荒域的天空重新恢復清明,卻沒了往日的光彩;看着幸存的生靈在廢墟上重建家園,眼神中帶着恐懼與迷茫;看着永恒殿中的遺民依舊沉默,繼續隱藏在時空裂隙中。
元荒寂紀的序幕,已然拉開。未來的元荒域,將在“寂滅清洗”的陰影下生存,生靈們要麼學會節制,與洪荒和諧共處,打破循環;要麼繼續沉淪,在一次又一次的清洗中,走向最終的混沌。而龍,依舊是那個沉默的見證者,等待着元荒生靈做出最終的選擇,也等待着這片天地,能否在絕境中,尋回新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