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還沒散，向陽派出所院子裏就飄着煤煙味——老王起得早，在食堂門口的煤爐上熬着粥，鋁鍋蓋子“咕嘟咕嘟”跳着，蒸汽裹着小米的香味，飄得滿院都是。楊長生剛系好警服腰帶，就聽見自行車鈴鐺響，小李騎着二八大杠從外面進來，車筐裏裝着個油紙包，一進門就喊：“楊所，張奶奶讓我給你帶的糖三角，還熱乎着呢！”
他接過油紙包，指尖能摸到裏面的溫度，拆開一看，三個糖三角油亮亮的，紅糖都快滲出來了。“張奶奶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個？”楊長生笑着咬了一口，甜得剛好，是幸福裏老住戶的手藝，以前張建國還在的時候，張奶奶總讓他捎糖三角來所裏。
“昨天我巡邏路過幸福裏，張奶奶問你最近忙不忙，說你以前總吃她做的糖三角，特意蒸了讓我帶來。”小李擦了擦額頭的汗，“對了，剛才在巷口遇見王老板，他說早上開門的時候，有個穿西裝的人找他要‘冬季管理費’，說是開發區管委會新收的，他沒敢給，讓咱們去看看。”
楊長生心裏一沉——開發區管委會從來沒說過要收“冬季管理費”，十有八九是騙子。他把剩下的糖三角塞進兜裏，抓起警帽往頭上扣：“走，去王老板的五金店，看看那騙子還在不在。”
兩人騎着自行車往開發區趕，晨霧裏的商鋪剛開了一半，有的商戶正搬着貨物，看見他們過來，都主動打招呼。到了王老板的五金店，門口已經圍了幾個人，王老板正指着個穿灰色西裝的男人嚷嚷：“就是他！說要收什麼冬季管理費，一百塊錢一戶，我看他就是騙子！”
穿西裝的男人臉色發白，卻還硬撐着：“我是開發區管委會的，這是新下來的規定，你們要是不交，以後管委會就不給你們批手續！”
“管委會的？你有工作證嗎？”楊長生走過去，語氣平靜。男人眼神閃爍，支支吾吾說“忘帶了”。楊長生心裏有數，從兜裏掏出對講機：“李哥，你去管委會問問，有沒有人來開發區收冬季管理費，再讓老王把管委會的工作證照片發過來。”
李剛的回復很快：“管委會說沒這規定，也沒人出來收費，工作證照片馬上發過去。”沒過兩分鍾，小李的傳呼機響了，是老王發來的工作證照片——管委會工作人員的工作證上有紅色的公章，還有個人照片，跟這男人說的完全不一樣。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楊長生把照片遞給男人，“冒充國家工作人員招搖撞騙，你知道這是違法的嗎？”
男人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趕緊求饒：“我錯了，我就是想騙點錢，沒別的意思，你們饒了我吧！”
楊長生讓小李把男人帶回所裏，自己則留在商鋪區，跟商戶們說：“以後再有人來收費，不管說是什麼名目，先看工作證，再給所裏或者管委會打電話核實，別輕易給錢。”商戶們都點頭，王老板還說：“多虧了楊所，不然我們這一片商戶都得被騙。”
處理完詐騙的事，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楊長生剛想回所裏，傳呼機就響了，是蘇婉發來的：“阿姨做了粘豆包，我給你送在所裏了，你回來記得熱，別涼了。”
他心裏一暖，跟小李交代了幾句，就往所裏趕。剛到門口，就看見蘇婉站在值班室門口，手裏拎着個竹籃，裏面裝着十幾個粘豆包，還冒着熱氣。“阿姨說你愛吃甜的，特意多放了紅豆，還加了點紅棗。”蘇婉把竹籃遞給她，“我跟阿姨說了開發區有騙子的事，她讓你在外頭多注意，別讓人騙了。”
“我知道，你跟阿姨說謝謝，讓她別惦記。”楊長生接過竹籃，掀開蓋子聞了聞，甜香撲鼻，裏面的粘豆包胖乎乎的，還印着簡單的花紋。他拿起一個，咬了一口，紅豆沙的甜混着紅棗的香，是冀北老家的味道——母親知道他愛吃粘豆包，這次來津海特意帶了紅豆，說要給他做夠吃的。
蘇婉還從包裏掏出張裝修清單：“這是裝修隊給的，地板已經訂好了，下周就能裝，還有窗簾，我跟設計師選了米白色的，你看看喜歡不喜歡。”楊長生接過清單，上面列得清清楚楚，連螺絲釘的數量都標着，他笑着說：“你選的我都喜歡，不用跟我商量。”
蘇婉的臉有點紅，趕緊說：“那我先回公司了，阿姨還在家等着我吃飯，晚上你要是不忙，就來招待所跟我們一起吃。”楊長生點頭應下，看着蘇婉離開，才拎着粘豆包往食堂走——民警們已經圍過來了，小李還開玩笑：“楊所，蘇姐又給你送好吃的，我們都要羨慕壞了。”
“大家一起吃，阿姨做了不少。”楊長生把粘豆包放在食堂的桌子上，民警們都拿起一個，吃得津津有味，老王還說：“這粘豆包比我老家做的還好吃，阿姨的手藝真好。”
下午，楊長生帶着小李去開發區的居民區巡邏。冬天的居民區很安靜，大多是老人在家，有的坐在門口曬太陽，看見他們過來，都熱情地打招呼。走到幸福裏的時候，周建國正帶着孫子在巷口玩，小孩看見楊長生，跑過來拉着他的手：“楊爺爺，你昨天抓騙子了嗎？我爺爺說你可厲害了！”
楊長生蹲下來，摸了摸小孩的頭：“抓了，以後沒人敢騙咱們幸福裏的人了。”周建國也走過來，遞過根煙：“楊所，多虧了你，不然咱們這一片的老人都得被騙——前幾天還有個老人差點給騙子轉錢，幸好他兒子及時回來攔住了。”
“以後讓老人們多注意，要是有人打電話說‘家人出事了要打錢’，或者上門收費，先跟子女或者所裏聯系。”楊長生接過煙，卻沒點燃，“我現在少抽煙，阿姨不讓抽太多。”
周建國笑着說：“還是阿姨管得好，你這身體是咱們所裏的頂梁柱，得好好保重。”兩人又聊了會兒幸福裏的事，周建國說最近有商戶想在幸福裏開個小超市，問楊長生能不能幫忙跟管委會說說，楊長生記在心裏，說會幫忙協調。
巡邏到傍晚，天漸漸黑了，楊長生和小李往所裏走。路上，小李突然說：“楊所，你看前面，那不是叔叔嗎？”楊長生往前看，果然看見父親正站在一家水果店門口，手裏拎着個塑料袋，裏面裝着蘋果和橘子。
“爸，您怎麼在這裏？這麼晚了還沒回去？”楊長生趕緊騎車過去。父親看見他，笑了笑：“我跟你媽在家做飯，你媽說你愛吃蘋果，讓我出來買幾斤，順便等你一起回去。”他把塑料袋遞給楊長生，“這蘋果是剛進的，甜得很，你嚐嚐。”
楊長生拿起一個蘋果，擦了擦就咬了一口，脆甜多汁，是他愛吃的品種。“您怎麼不跟媽一起出來？這麼晚了，我不放心。”他說。
“你媽在給你燉排骨，說你巡邏辛苦，讓你補補。”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去吃飯，婉婉也在等着呢。”
兩人騎着自行車往招待所趕，路上的路燈亮了起來，昏黃的光灑在身上，暖乎乎的。父親還跟他說，下午在公園下棋贏了兩盤，有個老伯伯說下次要跟他“一決高下”，說得眉飛色舞，像個孩子。
到了招待所，剛進樓道就聞到排骨的香味。母親正站在廚房門口，看見他們回來，趕緊說：“長生回來了？快洗手，排骨馬上就好，婉婉已經把菜端上桌了。”蘇婉從屋裏走出來，手裏拿着碗筷：“你回來得正好，我們剛擺好桌子，就等你了。”
餐桌上，擺着燉排骨、炒青菜、涼拌豆腐，還有一碗西紅柿蛋湯，都是楊長生愛吃的。母親給他盛了碗排骨，說：“這排骨是我今天早上在菜市場買的，新鮮得很，你多吃點，補補身子。”蘇婉也給父親夾了塊排骨：“叔叔，您也多吃點，下午下棋肯定累了。”
一家人圍坐在桌子旁，說說笑笑，氣氛很溫馨。母親還跟他說，今天下午醃了鹹菜，等過幾天就能吃了，到時候給所裏的民警們也帶點。父親則跟他聊公園下棋的事，說下次要帶楊長生一起去，跟老伯伯們“較量較量”。
吃完飯，蘇婉幫母親收拾碗筷，楊長生和父親坐在客廳裏聊天。父親從布包裏掏出個小本子，裏面記着望海園房子的裝修想法，比如客廳的象棋桌要多大，陽台的花架要怎麼搭，說得很詳細。“我跟你媽商量了，等房子裝修好，就把咱們冀北老家的老櫃子搬過來，那櫃子是你爺爺傳下來的，結實得很。”父親說。
楊長生點頭：“好，到時候我跟您一起去冀北搬，順便看看老家的親戚。”蘇婉收拾完碗筷走過來，坐在楊長生旁邊：“裝修隊說下周末就能裝窗簾了，咱們下周六去看看吧，順便把家具的尺寸再確認一下。”
“好，我周六上午沒什麼事，咱們一起去。”楊長生說。
聊到晚上九點多，楊長生才回所裏。路上，他掏出傳呼機，給李剛發了條消息：“明天早上八點在所裏開會，安排下周末的巡邏，讓大家都準時到。”李剛的回復很快：“收到，我已經通知下去了。”
回到所裏，值班室的燈還亮着，老王正在整理白天的案件記錄。“楊所，你回來了？今天那騙子已經交代了，他還騙了另外兩戶商戶，一共騙了兩百塊錢，我們已經把錢追回來了，明天給商戶們送過去。”老王說。
“好，辛苦你了。”楊長生走過去，看了看記錄，確認沒問題後，才轉身往宿舍走。宿舍裏很安靜，他從包裏掏出母親做的粘豆包，放在桌上——明天可以帶兩個去所裏，跟同事們一起吃。
他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夢裏，他夢見望海園的房子裝好了窗簾，米白色的窗簾被風吹得輕輕飄，母親在陽台澆花，父親在客廳下棋，蘇婉在廚房煮着湯，空氣裏滿是幸福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