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凌晨的京州市局走廊，白熾燈管在趙東來的警徽上折射出冷光，趙東來走在走廊上看着齊文蔚鐵青的臉色，頓感形勢不妙，怎麼這麼倒黴，今天剛好輪到他值班。
齊文蔚的羊絨大衣搭在觀察室椅背，袖口湯汁污漬在白熾燈的照耀下格外顯眼。趙東來將笑着將一杯茶遞了過去時，"齊書記，我讓人幫你把那件衣服洗洗。"
“這點小事，就不勞煩京州市局了。另外，趙局長的茶，還是留着澆滅南華巷的火星吧。”齊文蔚轉過身對一旁的龐玉坤說道，“玉坤，把南華巷的'新年賀禮'給東來同志拿來，讓他聽聽。”
趙東來接過龐玉坤遞來的錄音筆，他不用聽就知道，這群人醉酒肯定將平常違法亂紀的事都說了，這接下來肯定難辦了。趙東來接過龐玉坤遞過來的錄音筆，聽了起來，當他聽到“老頭，知道去年南華巷火災爲啥燒死那三個人嗎？有些舌頭，燒成灰才老實。"後，臉色驟變。
“聽到了嗎？”
“齊書記，聽到了。”
“黃天化日，朗朗乾坤，一個省會城市的治安居然如此之差，三個人燒死，這簡直駭人聽聞，現在立刻打電話，讓當時的負責人都過來！”齊文蔚的語氣不容置喙，
“齊書記，您先消消氣，要不您先到辦公室去坐坐。”
“那對夫妻的筆錄做完了嗎？”一旁的民警點了點頭，齊文蔚繼續說道，“東來同志，我去看看那對夫妻，記着讓那些人現在立刻過來，二十分鍾之內！來不了，烏紗帽就別戴了！”
"治安口的同志該換換空氣了。"隨着齊文蔚的離開，他的話也越來越清晰，趙東來解鎖手機時，汗液在指紋識別區留下虹彩暈圈。
金陵分局陳局長的電話響到第四聲才接，背景音裏有麻將碰撞的脆響。"金陵分局嗎？市委齊書記請您現在立刻來市局觀摩新年晨會。20分鍾內，來不了就永遠不要來了。"趙東來鬆開領帶結的力度像在擰斷誰的脖子。同樣的話，也出現在了未央路街道辦主任的耳邊，不同的是，這位街道辦主任的電話那頭傳來的是靡靡之音。
打給李達康的電話剛響一聲就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李達康的聲音，“東來，這麼晚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李市長，南華巷出事了！齊書記在局裏發火......"趙東來簡單向李達康說明了情況。
"我馬上到。"李達康打斷的聲音像刀切過豆腐，電話裏傳來李達康下樓的聲音。
……
消毒水味刺鼻的接待室裏，齊文蔚正俯身查看王秀梅丈夫的瘸腿。劣質節能燈管在他銀灰的鬢角上投下陰影，將市委書記的身影拉長成一道沉默的碑。
"領導，八年前房租每月八百，現在漲到四千五。"王秀梅搓着圍裙上的油漬，豁口的瓷碗在她手裏轉出殘影，"虎...那些人每月還要收兩千茶水費。"她忽然瞥見丈夫拼命搖頭，指甲在一次性紙杯上掐出月牙。
齊文蔚看到張大勇小腿上紫黑的淤青，"張大哥，這是茶水費還是買命錢？我是京州市的市委書記，你們有什麼困難都提出來，我給你們做主。"
"領導..."張大勇從口袋掏出發黴的賬本，"他們這群人從09年年初一直收到現在，我們也向信訪局反映過，可是當天晚上，那群人就拿着棍子……"
……
鄭聞天推開市局玻璃門時，肩章上的四角星花還凝着夜露。這位從刑偵一線摸爬滾打上來的老局長，即便在凌晨三點的緊急召見中，依然保持着警服風紀扣系到頂的嚴謹。
"東來，齊書記情緒如何？"
趙東來朝接待室方向抬了抬下巴："齊書記在聽那對夫妻倒苦水。"
鄭聞天點了點頭，他快步穿過走廊，警用皮鞋在監控盲區的地磚上刻意加重了聲響，驚醒了正在打盹的值班民警。
"龐處長，"鄭聞天在接待室門前兩米處駐足，"齊書記還在裏面談話？"
龐玉坤尚未答話，點了點頭。於是，鄭聞天向接待室門前走了過去，抬手叩門。
“鄭局，你在外面等等，我在這裏再說幾句話。”齊文蔚的聲音裹着冰碴。
……
龐玉坤叩門的手指在距離門板三厘米處停住，這個距離能確保敲門聲既清晰又不顯急促。他透過門縫望見齊文蔚正俯身查看店家夫妻帶來的賬本，台燈暖光在市委書記銀灰的鬢角鍍了層金邊。
"書記，達康市長到了。"他特意加重了"市長"二字，餘光瞥見正在向這邊走來的李達康。
齊文蔚合賬本的動作帶起細小的塵埃，在光束中翻涌如微型風暴。
"鄭局，"他起身時腕表磕在桌沿發出脆響，"安排警車開道送兩位回家。"張大勇的瘸腿絆到椅腳時，鄭聞天已撐住他胳膊。
鄭聞天將店家夫妻護送到電梯口，突然摸出個老式諾基亞："小王，開便衣護送車過來。"
"達康市長，看看這個。"齊文蔚將三份裝訂成冊的檔案推過桌面。銅版紙在燈光下泛着青白，封面上"南華巷商戶聯名信"的燙金字刺得人眼疼。
李達康解開大衣紐扣的動作頓在半空，"09年年初至今，37起報案未立案？"
“這怎麼能允許呢？”李達康突然扯鬆領帶，"齊書記，我建議立即成立專項領導小組。"他鋼筆尖戳在"保護傘"三個字上，墨跡在宣紙上洇成利劍形狀，"公安、紀檢、審計三線並進，百日爲限。"
"百日太長。"齊文蔚推開窗，凌晨的寒風迎面襲來，"元宵節前要讓老百姓看見南華巷重亮招牌。一個月內要將整個京州清理幹淨，鄭局，市局的警力不夠就從省廳，從別的地方調，困難我解決。"
“這次行動要有黑必掃、有惡必除、有傘必打。不管案件背後涉及到誰，無論其職務多高、背景多深，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