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研究所的實習機會，對韓非而言，就像沙漠裏發現了一瓶過期礦泉水，聊勝於無。
他看重的不是經濟研究，而是實習工資。
根據他搜集到的情報，這種單位的時薪雖然不算頂尖，但穩定，而且據說工作清閒，有大把時間可以……幹點別的，比如用工作電腦查查青坊區老林子的地質資料，或者推演一下那微薄靈氣的吸收效率最大化方案。
周一早上，他準時出現在研究所門口。穿着他那件唯一能見人的、洗得領口有些發白的襯衫，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與周圍那些穿着嶄新職業裝、略顯緊張的實習生格格不入。
辦理入職手續，被分到一個靠窗的工位，電腦是那種老舊的台式機，開機用了足足兩分鍾。
韓非面無表情地看着屏幕，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桌面，仿佛在等待一個世紀。
帶他的老師是個四十多歲、頭發稀疏、脾氣看起來不錯的中年研究員，姓王。
王研究員給他簡單介紹了一下工作內容：主要是數據整理、文獻檢索、報告格式調整，以及……幫大家訂咖啡。
“小韓啊，別緊張，很簡單的，慢慢來就行。”王研究員和藹地說。
韓非：“……”緊張？本尊面對十萬魔軍壓境時都沒緊張過。
他打開第一個任務：將一份五十頁的調查報告裏的所有圖表數據，手動錄入到Excel表格裏。
韓非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數據和那原始到令人發指的工作方式，沉默了。
這效率……太低下了！凡人難道不會用OCR技術嗎？就算不會，用神識掃描……哦，忘了，他們沒有神識。
認命地開始手動錄入。
他的速度極快，手指在鍵盤上幾乎化爲殘影，準確率百分之百。同辦公室的其他實習生看得目瞪口呆。
不到一小時，任務完成。他起身，將結果交給王研究員。
王研究員正端着枸杞泡的茶看新聞，被他的速度驚得差點嗆到：“啊？做、做完了？我看看……哎喲，這麼快？還一點沒錯！小韓，可以啊！年輕人就是手腳麻利！”
韓非：“……”所以這就是凡人對厲害的定義嗎？
“好好好，那你再把這個……”王研究員又拿出一疊文獻。
一上午時間，韓非完成了別人三天的工作量。
辦公室裏的老油條們看他的眼神從一開始的“新人來了變成了這哥們是來砸場子的吧？”。
午休時間，同事們相約去食堂。韓非沒去，食堂一頓飯要十五塊，他自帶了兩饅頭和一包榨菜。
他坐在工位上，一邊啃饅頭，一邊用那台老舊的電腦飛快地搜索着關於青坊區的地質勘探報告、地方志甚至是一些民間傳說。
屏幕上的窗口切換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下午，工作更清閒了。
王研究員似乎覺得讓他幹雜活太浪費，又沒什麼核心任務能交給一個實習生，只好說：“小韓啊，沒什麼急事了，你自己看看相關資料，熟悉一下我們研究的領域吧。”
說完，自己戴上耳機看劇去了。
韓非求之不得。
他立刻打開一個空白文檔，看似在認真做筆記，實則開始推演優化他的低靈環境下神識感應與靈氣汲取。
辦公室裏安靜下來，只有鍵盤敲擊聲和偶爾的微信提示音。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暖洋洋的。旁邊的同事在刷淘寶，後面的在聊八卦。
韓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手指偶爾在桌面上無意識地畫着玄奧的符文軌跡，眼神專注得像是在破解上古禁制。
這種氛圍……居然有點舒服？
沒有外賣平台的超時警告，沒有顧客的刁難差評，沒有地攤前的討價還價。
只有規律的作息、穩定的收入、和大把可以自由支配的……摸魚時間。
原來凡人的好工作是這樣的？難怪那麼多人擠破頭想進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慕玥發來的微信。
慕玥：韓非韓非！實習怎麼樣？是不是超級高大上？[好奇表情]
韓非看了一眼周圍：看劇的領導，刷淘寶的同事，以及正在推演修仙功法的自己。
韓非：尚可。
慕玥：那就好！對了，你那邊能查到一些行業內部數據嗎？我們宏觀老師又布置了新作業，哭死[哭泣表情]
韓非想了想，隨手登錄了研究所的內部數據庫，輸入幾個關鍵詞，搜到幾份加密的行業報告。
破解權限？這種凡人的加密手段在他眼裏形同虛設。
他下載下來，快速瀏覽了一遍，提取出幾個關鍵數據和趨勢結論，復制粘貼發給了慕玥。
韓非：這些，應該夠了。
手機那頭，正在圖書館抓狂的慕玥點開文件，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涼氣。
這數據！這分析！這明明是內部資料吧？！韓非這才去第一天就搞到了這個？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慕玥：！！！韓非你太牛了！！！
慕玥：[跪了表情]
慕玥：你這簡直是救命之恩！我無以爲報！
慕玥：[請收下我的膝蓋表情]
韓非看着屏幕上那個跪地的小人表情包，嘴角極其微小地向上動了一下。
這種被崇拜的感覺……雖然來自一個疑似宿敵的轉世，但似乎……也不壞？
韓非：舉手之勞。
他放下手機，心情莫名好了幾分。
連帶着看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都順眼了些。
下午四點，王研究員溜達過來，看到韓非還在認真看資料，滿意地點點頭：“小韓啊，不錯不錯，很認真！今天沒什麼事了，你可以提前下班了。”
提前下班？還有這種好事？
韓非面無表情地關掉文檔，站起身：“謝謝王老師。”
走出研究所大樓，傍晚的陽光正好。
韓非看了看時間，現在去接晚高峰的外賣訂單，正好能無縫銜接。
他騎上電動車，感受着耳邊拂過的風，忽然覺得，這種一邊拿着穩定工資摸魚修煉，一邊偶爾送送外賣賺外快的生活……
好像也挺不錯的？
當然，如果能忽略掉那個時不時冒出來、用各種零食和求助信息刷存在感的疑似宿敵，以及體內那依舊死寂一片的修爲，就更完美了。
他擰動油門，匯入車流，朝着第一個取餐點駛去。
生活仿佛步入了一個新的、略顯奇怪的平衡。
而此刻的研究所裏，王研究員正美滋滋地看着韓非整理好的數據，對另一個老同事感嘆：“老李啊，今年這個實習生不得了，效率太高了！簡直是超人！”
老李湊過來看了一眼，嘖嘖稱奇：“是啊，這數據錄入得，跟機器似的！就是這孩子好像不怎麼愛說話，老是冷着個臉。”
王研究員呷了口枸杞茶，悠悠道：“高人嘛，總有點怪癖。只要活幹得好，管他呢！哎，明天讓他把去年那份積壓的調研報告也整理了吧，都好幾年沒人動了……”
他們都不知道，那個不愛說話、效率超高的實習生，剛剛在上班時間，差點推演出了一門適合低靈時代修煉的入門功法的雛形。
而此刻，他正穿着外賣騎手服，對着一家出餐慢的酸菜魚店，面無表情地說：
“老板，麻煩快一點，要超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