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回到宴會廳，徑直走向主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台上，沒人注意到我這個小小的插曲。
我走到蕭曼的座位旁，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說：
“蕭小姐，可以借一步說話嗎？我準備了一份訂婚禮物，想單獨送給你和弟弟。”
蕭曼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跟着我走到了露台的僻靜角落。
我拿出了一個沒有任何標識的簡約黑色手提袋。
“這是我爲你們設計的訂婚禮物。”
我將禮物拿了出來，是一對手工繡制的香囊。
蕭曼是懂設計的，她仔細分辨着。
“這上面的花紋有......玫瑰，但又不是普通的玫瑰。還有......晚香玉和茉莉？”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但是，這個香囊的布料上還有一種暗紋。這是什麼？”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
“這是曼陀羅。”
蕭曼的臉色變了。
我輕聲笑了，那笑聲裏帶着二十年的冰冷和悲哀。
“我給它取名叫『共犯』。”
“沒錯，這上面的刺繡有格拉斯的五月玫瑰、埃及的茉莉、印度的晚香玉，世界上最頂級、最昂貴、最美好的三種花，象征着我弟弟，林青雲。他擁有一切，他是完美的。”
“裏面裝配的香料有白麝香和龍涎香，營造出一種溫暖而包容的皮膚質感，像一個擁抱。這象征着你，蕭曼小姐。你的出現，是他完美人生裏最華麗的加冕。”
蕭曼的目光變得深邃，她靜靜地聽着，沒有打斷我。
“但是，”我話鋒一轉，聲音冷了下來，“你也看到了，在這極致的浪漫和美好之下，藏着陰暗的痕跡。那就是整塊布匹上印有的暗紋——黑色的曼陀羅。”
“它代表着那些被完美所掩蓋的、所有見不得光的東西。比如，一個不被期待的生命，一次次被忽略的哭聲，一場永遠無法擁有姓名的存在。”
我抬起眼，直視着蕭曼震動的雙眸。
“這對香囊，送給你們。當你們沉浸在愛情和事業的頂峰時，會不會偶爾感受到一絲......來自陰影裏的，不甘的氣息？”
“恭喜你，蕭小姐。你即將嫁給林家的光，從此以後，你也要學着習慣，如何與這光芒背後的陰影，長久地共存。”
說完，我將手提袋塞進她冰涼的手中，然後轉身，毫不留戀地走向出口。
我沒有回頭去看蕭曼的表情，也沒有去看台上我那對光鮮亮麗的父母和弟弟。
從今天起，我不再是他們完美家庭裏那個尷尬的注腳。
我是林隨安。
是那“共犯”的香囊。
也是我自己人生的，唯一主角。
走出酒店大門的那一刻，晚風吹起我的頭發，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國際設計大賽組委會的電話。
“你好，我決定接受你們的邀請，出任下一屆大賽的特邀評委。”
是的，那個被我藏起來的、他們看不上的獲獎通知，那個他們以爲一文不值的愛好，將是我反擊這個世界，最鋒利的武器。
屬於林隨安的序章，從今夜，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