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斯萊斯幻影的輪胎碾過城郊的碎石路，發出沉悶的咕嚕聲。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荒蕪的雜草和廢棄的廠房，晚風卷着塵土拍打在車窗上，留下幾道模糊的痕跡。
謝執意坐在副駕，指尖無意識地摳着安全帶。
張強坐在後排，屁股在真皮座椅上挪來挪去，臉上滿是好奇。
他一會兒扒着車窗看外面的荒景，一會兒又轉頭打量謝執意，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又怕打擾到前排的沈黎曇。
“快到了。”沈黎曇突然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謝執意立刻坐直身體，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前方不遠處，立着一座孤零零的教堂。
那教堂確實破敗得不像話。
牆體是斑駁的灰色，好些地方的磚石已經脫落，露出裏面發黑的泥土。
屋頂的十字架歪歪扭扭，一半埋在瘋長的狗尾草裏，幾扇彩繪玻璃碎了大半，蛛網在窗框上結了一層又一層，遠遠看去，像個被世界遺忘的幽靈。
勞斯萊斯穩穩停在教堂門口的空地上，引擎熄滅後，周圍只剩下蟲鳴和風聲。
謝執意皺起眉頭，忍不住開口：“黎曇姐，我們來這裏做什麼？”
沈黎曇推開車門下車，黑色的皮靴踩在長滿青苔的石階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她回頭看了兩人一眼，冷冷道：“給你們買裝備，以防萬一我不在時，你們有能力自保，不至於死得太慘。”
張強跟着下車，瞪大了眼睛，繞着教堂轉了半圈，又跑回門口，伸手摸了摸冰冷的牆壁：“什麼？在這裏嗎？可這裏不就是個破爛的教堂嗎？連個門牌號都沒有，哪像是賣東西的地方？”
沈黎曇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什麼不可救藥的傻子。
她沒搭理張強，轉而看向謝執意：“你的同學都是一幫傻子嗎？”
謝執意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趕緊拉了拉張強的胳膊，小聲道：“剛才在路上不是跟你說了嗎？現在我們人類不能光明正大暴露身份，這種地方肯定用了異能僞裝。表面看着破，裏面指不定另有乾坤。”
張強愣了愣，隨即拍了拍腦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對！我忘了這茬！還是你想得周到。”
沈黎曇沒再說話，走到教堂那扇掉漆的木門前。
木門上布滿了裂縫，把手都鏽跡斑斑。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黑色的卡片，卡片上刻着復雜的紋路，像是某種棋譜。
她將卡片塞進木門的縫隙裏，輕輕一推。
“嗡——”
一陣低沉的嗡鳴響起，卡片突然爆發出耀眼的金光，金光順着木門的裂縫蔓延開來，像一張金色的網，將整個門板籠罩。
原本破舊的木門在金光中緩緩抬起，發出沉重的“嘎吱”聲，一股混雜着金屬、草藥和淡淡能量波動的氣息從裏面涌了出來。
謝執意和張強都看呆了。
門後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沒有破敗的牆壁，沒有蛛網灰塵，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寬闊的通道，通道兩側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攤位，燈火通明。
攤位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有閃爍着微光的礦石，有造型奇特的武器，有畫着符文的卷軸，還有裝在玻璃瓶裏的各色液體。
通道裏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大多穿着便衣，但細看之下，總能發現一些不同尋常之處——有人手指上長着鱗片，有人瞳孔是豎瞳，還有人背後隱隱有翅膀的輪廓。
這些都是異能的表現，他們或低聲交談，或認真挑選商品，偶爾有能量波動從某個攤位傳來，引得周圍人側目，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幾個穿着黑色制服、腰間別着徽章的異能者他們都是由不同組織的人選拔的，在通道裏巡邏，他們眼神銳利，掃視着過往的人群，維持着秩序。
沒人大聲喧譁，氣氛熱鬧卻不混亂。
謝執意下意識地發動了自己的異能〈視魂〉，綠色的光芒在他眼底一閃而過，全都是活生生的人，沒有鬼妖魔的痕跡。
聽到大門打開的動靜，通道裏的人大多只是抬了下頭，掃了他們三人一眼，便又低下頭專注於自己的事情。
顯然，這種“開門”的場景在這裏並不少見。
沈黎曇收起黑色卡片，從懷中拿出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她打開盒子，裏面整齊地擺放着一堆棋子。
“這是通用貨幣‘棋之心’，之前和你說過的”沈黎曇一邊說，一邊從盒子裏拿出棋子，“五個兵棋之心，三個馬棋之心，三個車棋之心，一個象棋之心。”
她將這些晶石棋子遞給謝執意，指尖觸碰到棋子，傳來一絲冰涼的觸感，“省着點用，象棋之心不好得。”
謝執意趕緊接過，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口袋，裏面蘊含着純粹的能量，不僅能用來交易，還能輔助異能修煉。
兵棋之心最普通，價值最低，而馬、車、象依次遞增。
沈黎曇又看向張強，語氣依舊冷淡：“跟着謝執意，別亂跑，這裏不是你能闖禍的地方。”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朝着通道深處走去，黑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人流之中。
張強和謝執意面面相覷。
“黎曇姐這是去哪啊？”張強撓了撓頭。
“應該是去裏面找更高級的東西吧，”謝執意猜測道，“我們倆隨便看看，先挑點實用的裝備。”
張強點點頭，眼睛已經開始四處打量：“行，聽你的。”
通道兩側的攤位琳琅滿目，謝執意率先走到最近的一個攤位前。
攤主是個中年大叔，留着一臉絡腮胡，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褂，手裏拿着一個巴掌大的金屬護腕，見兩人過來，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
“兩位小兄弟，看看？剛到的好貨！”大叔嗓門洪亮，拍了拍手裏的護腕，“這可是‘雷霆護腕’，注入異能就能釋放出雷電攻擊，威力十足，對付普通鬼妖魔綽綽有餘，只要兩個馬棋之心！”
謝執意拿起護腕看了看，護腕是黑色的，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紋路，摸起來冰涼順滑，確實不像普通金屬。
他心裏有些意動，剛想問問細節，大叔又拿起另一樣東西——一張黃色的符紙。
“再看看這個‘隱身符’！貼上之後，除非是特別高級的鬼妖魔，否則根本發現不了你，關鍵時刻能救命！一張只要一個兵棋之心，便宜又實用！”
大叔唾沫橫飛地推銷着，手裏的東西換了一樣又一樣，一會兒是“火焰匕首”，一會兒是“防御項鏈”，每個東西的名字都起得十分浮誇，說得天花亂墜，把謝執意聽得一愣一愣的，一時間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張強在一旁皺着眉頭，一直沒說話。
等大叔又拿起一個號稱能“增幅三倍異能”的戒指時，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的這些都保真嗎？”
大叔臉上的笑容頓了頓，隨即又笑道：“小兄弟這話問的！我老張在這集市擺攤三年了，從來不敢賣假貨！這些東西都是從中神通組織進口的，花了我大價錢，絕對貨真價實！”
“中神通組織。”謝執意心裏一怔。
可張強卻皺着眉搖頭：“我不知道什麼中神通組織，我只想問你，這些東西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嗎？”
大叔臉上的熱情淡了下來，眼神裏多了幾分警惕：“小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懷疑我賣假貨？”
“我不是來找茬，”張強往前一步，語氣堅定，“但你賣的這些東西，跟名字完全不符合，作用根本沒有這麼強。我平生最討厭賣假貨的人了！”
他指着大叔手裏的雷霆護腕：“這護腕就是普通的玄鐵做的，上面的紋路是隨便刻的，最多能擋點普通攻擊，根本釋放不出雷電。”
“還有那個隱身符，就是張塗了顏料的廢紙，一點能量波動都沒有。”
大叔的臉色瞬間變了，猛地放下手裏的戒指，指着張強怒道：“你小子是來找茬的吧！敢在這裏污蔑我！信不信我讓你走不出這個集市？”
周圍幾個攤位的人聽到動靜，紛紛看了過來，眼神各異。
謝執意趕緊拉了拉張強，小聲道：“別沖動。”
張強卻不怕，梗着脖子道：“我說的是實話！你要是真沒賣假貨，敢讓我再仔細看看嗎？”
大叔被他懟得說不出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着張強的眼神像是要噴火。
但他終究沒敢真的動手——這裏有巡邏的異能者，鬧事是要被驅逐的，嚴重的還會被通緝。
“滾！不想買就滾！別在這耽誤我做生意！”大叔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一樣。
張強“哼”了一聲，拉着謝執意就走。
走遠了一些，謝執意才鬆了口氣，轉頭看向張強，滿臉驚訝：“你怎麼知道他賣的是假貨？剛才他說的時候，我都快被忽悠住了。”
張強揉了揉鼻子，臉上露出一絲自豪：“當你們說到異能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了，當時拿到簡歷，有個聲音在我腦子裏響起，說我的異能叫〈根核〉。”
“〈根核〉？”
“對，”張強點點頭，“這個異能能讓我看透事物的本質。不管是什麼東西，在我眼裏都藏不住秘密。”
“剛才看那個攤主的東西，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都是些普通玩意兒，根本沒有他說的那些異能效果。怎麼樣，厲害吧？”
謝執意真心實意地鼓起掌來：“確實厲害！這異能在這種地方簡直是神器啊。”
“那是！”張強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隨即又一臉氣憤，“不過賣假貨的人是真可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被賣假貨的坑了！”
謝執意看着他義憤填膺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張強雖然看着憨厚直率，但骨子裏倒是挺正直的。
他想起自己以前也被假貨坑過，心裏也有些認同：“確實，做生意最講究誠信，尤其是這種關乎性命的東西。”
兩人一邊走，一邊看着兩旁的攤位。
通道裏的異能者越來越多，有的攤位前圍滿了人，有的則冷冷清清。
有個攤位在賣棋獸的爪子，據說能做成武器，鋒利無比；還有個攤位在賣草藥，說是能快速恢復異能；甚至還有人在賣異能功法的拓本，價格高得嚇人。
“那接下來我們該去哪個攤位？”謝執意問道。
張強停下腳步，目光在通道裏掃了一圈，最後指向遠處一個相對安靜的攤位：“走去那邊，我感覺那裏賣的東西應該是真貨。”
謝執意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個攤位在通道的拐角處，攤主是個老太太，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衣，頭發花白，正坐在小馬扎上，手裏拿着一根針線，縫補着什麼。
攤位上的東西不多，只有寥寥幾件——一把黑色的短刀，一個白色的玉佩，還有幾瓶透明的液體。
周圍沒什麼人光顧，顯得有些冷清。
“就那個？”謝執意有些疑惑，“看着挺普通的啊。”
“你別看着普通，”張強篤定地說，“我剛才用〈根核〉掃了一眼，那個老太太身上的能量很純粹，她攤位上的東西也都有實打實的能量波動，沒有摻假。”
“而且那個玉佩，我看着像是個防御類的寶貝，應該很實用。”
謝執意心裏一動。
他知道張強的異能不會出錯，既然張強這麼說，那這個攤位的東西大概率是真的。
“行，我就信你。”謝執意笑了笑，“走，過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