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框冰涼的邊緣硌着掌心,沈微的目光死死鎖在那泛黃照片上模糊的“沈宅”二字上。雲錦沈家……那個盤踞南方,底蘊深厚,連陸氏都要忌憚幾分的紡織業巨頭?
母親從未詳細提過她的出身,只說是南方普通家庭,因爲愛情與家裏有些齟齬,最終隨父親來到了北方。如果……如果母親真的是那個沈家的人……
這個念頭如同在漆黑的海面上驟然亮起的燈塔,雖然遙遠,卻瞬間驅散了部分將她淹沒的絕望和冰冷,指明了一個可能的方向。
不,現在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
她用力閉了閉眼,將翻涌的心緒強行壓下。當務之急,是離開!立刻,馬上!在陸寒辰可能采取進一步行動控制她之前,在她和孩子的安危受到更大威脅之前!
她不能再待在這個華麗的牢籠裏,多待一秒,都讓她感到窒息和惡心。
沈微深吸一口氣,將那珍貴的舊相框小心翼翼地用軟布包好,放回了箱子最底層。然後,她開始行動,動作迅速而冷靜,帶着一種破釜沉舟後的極致清醒。
她首先清點自己所有的財物。陸寒辰給她的副卡,她直接剪斷,扔進了垃圾桶。那些他購置的名牌包包、珠寶首飾,她一件未動,這些帶着標籤和屈辱記憶的東西,她嫌髒。
她只整理屬於她自己的物品——幾件婚前購買的、款式簡單的衣物,母親留下的幾件樸素首飾(不包括那枚已抵押的胸針),以及那個舊箱子裏所有的設計手稿、證書和圖冊。她的東西少得可憐,一個二十八寸的行李箱甚至都沒有裝滿。
接着,她開始計算自己能動用的資金。婚前父親給她的壓歲錢、獎學金以及工作初期攢下的一些積蓄,都存在一張獨立的銀行卡裏,金額大約有二十萬。這對於曾經的沈家小姐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想要隱姓埋名、重新開始的她,是至關重要的啓動資金。
她將這張卡小心地藏在了行李箱的夾層裏。
做完這一切,窗外天色已經蒙蒙亮。晨曦微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滲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蒼白的光帶。
沈微毫無睡意,大腦高速運轉着。離婚是必然的,但絕不能是陸寒辰主導下的離婚。那樣她和孩子將毫無保障,甚至可能被他以“精神不穩定”等理由奪走撫養權,或者被他用沈氏集團作爲要挾。
她需要專業的幫助。需要有人能幫她理清這團亂麻,在法律層面上,爲她和孩子,也爲岌岌可危的沈氏,爭取一線生機。
她拿起手機,猶豫了片刻,還是從通訊錄一個幾乎要被遺忘的角落裏,找到了一個名字——顧瑾年。
顧瑾年,她大學時高兩屆的學長,法學院的風雲人物,曾對她表示過好感,但她當時一心撲在學業和……後來是陸寒辰身上,便委婉地拒絕了。畢業後聽說他進了國內頂尖的律所,如今已是炙手可熱的商業律師,專長就是並購和婚姻家事案件。
找他,無疑是最合適的選擇。但……這也意味着,她要將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昔日故人面前。
自尊心有一瞬間的刺痛。
但想到陸寒辰那句“打掉”,想到那份《“星光”計劃書》的冰冷字句,想到腹中悄然孕育的小生命……那點微不足道的自尊,顯得如此可笑。
她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那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沈微以爲不會有人接聽,準備掛斷時,那邊終於被接起。
“喂?”一個沉穩溫和的男聲傳來,帶着一絲剛被吵醒的沙啞,但邏輯清晰,“哪位?”
“瑾年學長,”沈微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幹澀得厲害,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是我,沈微。”
電話那頭有明顯的停頓,似乎有些意外。
“沈微?”顧瑾年的聲音瞬間清醒了不少,帶着關切,“這麼早打電話,是出了什麼事嗎?”他顯然知道她嫁給了陸寒辰,以陸家的地位,她若無要事,絕不會在這個時間點聯系他。
沈微握緊了手機,指尖泛白。她看着窗外逐漸亮起的天空,仿佛能看到新的一天裏,隱藏着更多的陰謀和陷阱。她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她摒棄了所有客套和寒暄,直接切入核心,用盡可能簡潔冷靜的語氣,說出了那句足以改變她未來軌跡的話:
“學長,我想諮詢一下,關於離婚和……股權保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