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剛一駛進顧家的院子,顧佳思就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車門打開,顧佳思一只腳已經邁出了車外,手腕突然被握住。
她沒有回頭,但霍錚南的聲音還是鑽入了她的耳朵。
“思思,你只是想在爸這裏住一晚,不是要和我分居,對吧?”
透過車前的後視鏡,顧佳思對上了霍錚南帶着些許彷徨的眼神。
好像很害怕失去她一般。
可如果真的怕失去她,又爲什麼要做出那樣的事,是心存僥幸,還是那片刻的刺激遠勝於失去她的後果?
如果是後者,他又在演什麼。
“再說吧。”
顧佳思收回視線,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關上車門。
進門後她獨自一人在玄關處坐了好久,一直等到霍錚南的車駛出院子,大門關上,一切又恢復到平常的樣子才扶着牆壁起身。
準備換鞋的她打開鞋櫃,就看到原本因爲她媽媽離開空出的大半個鞋櫃全部被各式高跟鞋填滿。
“是王姨回來了嗎,快幫我看看這個鍋怎麼弄,我答應老顧今晚要親自下廚給他……”
故作嬌柔的女聲從廚房傳出來,越來越近。
直到聲音的主人就出現在顧佳思面前。
常年保養仍舊能隱隱看出些年紀的女人穿着真絲吊帶睡裙又系着圍裙,不等顧佳思出聲就搶先發問:“你是誰啊,怎麼進來的你?”
顧佳思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她鞋櫃裏面高跟鞋是誰的。
“是我的啊,但和你有什麼關系,誒你幹什麼!”
顧佳思推開要來攔她的女人,一雙接一雙的把鞋櫃裏面的高跟鞋扔出去。
這是她媽媽的鞋櫃,就是空着也不許出現其他女人的鞋。
顧佳思的父親顧鎮平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剛一下車,還穿着圍裙的女人就小跑着撲進他的懷裏告狀,說家裏來了一個瘋子。
顧鎮平安撫的話剛開了個頭,就因爲對上顧佳思通紅的眼戛然而止。
“佳思回來了,怎麼沒提前和爸說一聲,爸好讓阿姨多準備些你愛吃的菜。”
說着,顧鎮平輕拍了下懷中女人的背就將其拉開:“給你介紹一下佳思,這是爸的……”
“情人嗎?”顧佳思打斷顧鎮平的話,“不用介紹,反正要不了多久就會換,我也懶得記。”
“哎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要不了多久就會換人,你站住!”
顧佳思無視女人的叫喊直奔衛生間,洗了手出來剛準備進臥室,抬眼就看到原本擺着她媽媽遺照的位置被放上了女人的藝術照。
原本放着她們一家三口合照的茶幾、桌子,全部擺上了女人和顧鎮平的照片。
偌大的客廳裏,再找不到她媽媽存在過的任何痕跡。
“我媽媽的照片呢?”
剛被顧鎮平安撫好的女人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讓阿姨拿走了。”
說着就開始小聲嘀咕:“天天擺着個死人照片在那兒,晦氣都晦氣死了。”
“你說什麼?”
被憤怒裹挾了理智的顧佳思上前幾步要女人道歉。
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起來那樣瘮人,讓女人不由的退到了顧鎮平身後,嘴上卻還不依不饒的說自己又沒說錯。
“少說兩句吧。”
顧鎮平不耐煩的喝了女人一聲,卻也只是喝了這麼一聲。
沒有多指責女人一句。
還反過來替女人和顧佳思解釋:“她性子比較直,心直口快的,別和她一般計較,你好不容易回來看爸一次,多陪爸說說話。”
“說什麼,說我有多想我媽媽,還是說你在我媽離開不到兩年就找了這個一個女人進門,讓她取代了我媽的位置取代了我媽在這個家的一切,還縱容她那麼說我媽?”
顧佳思聲音顫抖的幾度說不下去。
好在她也不準備多說。
她走到原本放着宋依遺照的桌前拿起女人那張原本不屬於這個家的照片,重重摔在地上。
緊接着茶幾上的照片,牆上的,所有和這個女人有關的東西能砸的全部砸碎。
砸不碎的就用剪刀剪碎。
伴隨着女人的尖叫聲,整個客廳一片狼藉。
顧鎮平只試圖叫停過她一次,其餘時間都緊緊拉着要沖過去阻攔她的女人葉倩,眼睜睜的看着她把家裏弄的一團糟。
樓上臥室裏葉倩的各式睡衣也被一股腦丟到樓下,其中挑不出一件完整的。
耗光了所有力氣的顧佳思坐在空蕩蕩的衣帽間裏,無視手上被剪刀硌出的紅痕繼續咬牙撿着手裏不屬於這個家不屬於她媽媽的大衣。
老成沉重的腳步聲在衣帽間的門口停下,不等顧鎮平出聲,顧佳思就抬頭朝他望了過去。
“爲什麼?
爲什麼我媽媽走了還不到兩年,你們就全部忘了她全部開始了新生活?”
他們一起生活了幾十年,一起走過了那麼多,生前那麼在意彼此,那麼恩愛,爲什麼這麼快就不作數了。
都是演戲嗎難道?
她的丈夫在演戲,她的父親也是在演戲。
“是不是只要能滿足你們自身的欲望,什麼都可以拋棄,什麼都可以不在乎?愛人、仇恨都是可以拋到腦後嗎?”
她聲音啞的不像樣子,眼睛越來越紅,眼淚大顆大顆不受控的砸落在地板上。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們是不是也和會像是現在這樣……”
“佳思。”顧鎮平急忙打斷她就要出口的那幾個字,“你好好的,別胡說,爸爸承受不起那樣的後果。”
捕捉到他眼底真切的恐懼那瞬,顧佳思只覺得諷刺。
“媽媽離開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
結果呢。
不到兩年新人已經進了門,抹除了宋依在這個家裏留下的全部。
如果不是他默許,那女人怎麼敢這麼做。
顧鎮平剛還挺直的脊背一點點彎下來,像是一下老了幾歲。
沒有指責,只像是小時候一樣來到顧佳思面前坐下。
“是不是和錚南吵架了?”
顧佳思的沉默讓顧鎮平確認了心中的猜測,他拿過剪刀放到一邊,語氣無奈:“是爸媽給你的愛太滿了,讓你覺得錚南對你的付出包容都是理所應當的,忽略了他的好。”
“你的意思是我們吵架是我的問題。”
顧鎮平垂眸笑了下,像是在說‘不然呢’。
“錚南那麼在乎你,還能做出什麼傷害你的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