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那個ID名爲【渡我不渡她】的私信,靜靜地躺在那裏。
【我這裏有件關於‘命’的交易,你敢接嗎?】
寧舒的指尖,懸停在屏幕上方,並未觸碰。
她能感覺到,一道無比強烈的因果線,正從這簡短的一句話背後,跨越虛無的網絡,精準地纏繞而來。
這因果,比那三百萬高利貸更深重。
比那三條枉死的人命更復雜。
也比警方的求助,更讓她……有興趣。
出租屋裏,死一般地寂靜。
就在這份寂靜即將被窗外的晨光徹底驅散時。
“砰!砰!砰!”
一陣地動山搖般的巨響,毫無征兆地炸開!
那不是敲門聲。
那是用腳,用身體,用盡全身力氣在擂門、在撞門!
整扇薄薄的木門,連同老舊的門框,都在這野蠻的沖擊下發出痛苦的呻吟,牆壁上的灰塵簌簌而下。
門外,一個粗鄙、油膩、充滿了暴戾之氣的男聲,如同破鑼般響起,每一個字都帶着不加掩飾的惡意。
“開門!臭婊子!我知道你在裏面!”
“別他媽給老子裝死!趕緊開門!”
這聲音,寧舒有些印象。
是原主記憶裏,那個催債頭子,道上人稱“豹哥”的男人。
隔壁,傳來一聲被驚醒的咒罵,但很快就沒了聲息,取而代之的,是電視機音量被猛然調大的聲音,試圖用嘈雜的節目聲蓋過這邊的動靜。
走廊盡頭,一扇房門上的貓眼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了下去,緊接着是門鏈被掛上的輕響。
整棟破舊的筒子樓,在這場暴行面前,選擇了集體失聲。
寧舒緩緩抬起眼簾,看向那扇正在劇烈顫抖的門。
她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驚慌,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豹哥!跟她廢什麼話!直接把門踹開!”
另一個尖嘴猴腮的聲音附和道,語氣裏滿是興奮與貪婪。
“就是!老子昨晚可是親眼看着的!這小娘們直播了一晚上,光那個叫什麼‘神龍’的禮物,就刷了上百萬!媽的,比咱們辛辛苦苦幹一年賺的都多!”
“媽的,真是走了狗屎運!”
豹哥往門上又狠狠踹了一腳,木屑紛飛。
他的聲音裏,嫉妒與貪婪已經壓倒了一切。
“聽見沒有!寧舒!老子知道你發了橫財!”
“之前那三百萬,老子現在不要了!”
他獰笑着,聲音像是淬了毒。
“你把直播賺的錢,一分不少地全給老子拿出來!老子今天就當無事發生,還能讓你少吃點苦頭!”
“不然的話……”
他頓了頓,發出一陣令人作嘔的淫笑。
“老子這幾個兄弟,可都好幾天沒碰過女人了,尤其還是你這種以前的豪門大小姐,嘖嘖……”
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門外,幾個混混發出一陣心領神會的哄笑,那笑聲黏膩而肮髒,像是一條條吐着信子的毒蛇,試圖鑽過門縫。
寧舒靜靜地坐在床沿。
她沒有動。
在她的視野中,門外那幾個人的身上,正蒸騰着一股股灰黑色的、混雜着暴戾與淫邪的惡氣。
尤其是那個爲首的豹哥。
他的印堂之上,一團濃鬱的黑氣已經凝聚成了實質,仿佛隨時都會滴下墨汁來。
而他頭頂那根代表着壽命的絲線,已經變得纖細如發,顏色暗淡,正被一縷來自她身上的因果業力,死死纏繞。
這是……自尋死路。
“豹哥,別跟她墨跡了!”
“這小娘們肯定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把鎖撬了!進去好好‘教教’她怎麼做人!”
“嘿嘿嘿……”
“咔嚓——”
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
一根粗長的鐵制撬棍,被狠狠地從門縫下方插了進來,然後猛地向上發力!
“嘎吱——”
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老舊的門鎖結構,在蠻橫的暴力下,瞬間變形、崩壞!
木門與門框連接的地方,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能看到外面走廊昏黃的燈光,以及幾雙因爲貪婪而顯得格外猙獰的眼睛。
“哈哈!開了!”
“小美人兒,我們來了!”
混混們發出一陣興奮的歡呼。
豹哥吐了一口唾沫,將撬棍丟在地上,一腳就要將這扇已經搖搖欲墜的門徹底踹開。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
等會兒沖進去,先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巴掌,讓她知道誰才是這裏的主宰。
然後再逼着她交出所有的錢。
最後……
他臉上的獰笑,愈發變態。
就在他的腳即將踹到門上的那一瞬間。
就在所有混混都準備一擁而入,享受這場掠奪的狂歡時。
“吱呀——”
一聲輕響。
那扇被暴力摧殘得不成樣子的木門,從裏面,被一只手,緩緩地、平穩地拉開了。
門,開了。
不是被踹開,不是被撞開。
是主動打開的。
走廊裏,那幾個混混臉上的狂喜與獰笑,瞬間凝固。
他們前沖的動作,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像是一群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拙劣演員。
豹哥那只抬起的腳,也尷尬地懸在那裏,踹也不是,收也不是。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
門口。
寧舒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裏。
她身上還穿着那件洗得發白的舊T恤,身後的出租屋昏暗而破敗。
她那張過分蒼白秀美的臉,在走廊昏黃的燈光映照下,沒有半分血色,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恐懼。
只有一雙眼睛。
一雙幽深得不見底,比這凌晨的寒氣還要冰冷的眼睛。
她的視線,平靜地從門口每一個混混的臉上掃過。
那目光,沒有憤怒,沒有憎恨。
平淡得像是在看幾塊沒有生命的石頭,或者說……幾具即將腐爛的屍體。
被她看到的人,無一例外,都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心髒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種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懼。
仿佛他們面對的,不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
而是一個剛剛從地獄深淵裏爬出來的……惡鬼。
豹哥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強行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寒意。
他色厲內荏地吼道:“你……你看什麼看!臭婊子!還敢給老子耍花樣!”
他試圖用音量來掩蓋自己的心虛。
寧舒沒有理會他的叫囂。
她只是倚着那破舊的門框,身形單薄,卻仿佛撐起了一片無人能侵犯的領域。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爲首的豹哥身上。
然後,她緩緩地,扯動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笑。
她薄唇輕啓,聲音不大,卻像是一根根淬了冰的鋼針,精準地扎進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裏。
“我等你很久了。”
豹哥一愣。
等我?
什麼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寧舒那清冷無波的聲音,再次響起,投下了一顆足以讓所有人魂飛魄散的驚雷。
“進來。”
“我給你算算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