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你挺會指使人的。”
康稷川把肉盛到盤子裏,借着鍋底的一點湯汁開始炒菜。
跟聽不懂好賴話的人溝通真累,絞盡腦汁以爲懟到對方了,結果人家根本不接茬。
“康康,你做得好少呀,我們夠吃嗎?”
呂穗已經在數肉塊,操心一會兒分配的數量。
“你自己吃就行,我不愛吃那麼油的。”
“好吧。”
康康的口味真的和她很不一樣呢,喜歡清淡的素菜。
呂穗把盤子擺好,又折回來抱住康稷川的腰。
“我今天回來又洗澡啦,是不是很香?”
從公共廁所回來,她才後知後覺想起當初被扒了衣服關着的經歷。
然後就總感覺自己身上有股味道,活活洗了三遍才罷休。
這麼幹淨,康康應該很喜歡。
薄荷味確實順着後背往他鼻子裏鑽,“我沒洗呢,你洗幹淨了就先別抱我。”
“沒事的康康,天又不熱,你洗不洗都很好聞。”
她從後面貼到他的脖子上,猛吸了一口。
康稷川只覺得整個脖子都麻了,顧不得鍋裏的菜還沒攪和,馬上用手把她的呼吸隔開。
“離我遠點!”
呂穗瞪着眼睛僵在原地,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驚嚇。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相處得越久,越容易忘記隱藏他的暴躁。
她是債主,怎麼能不捧着呢?
“我不是吼你,就是……這樣很奇怪。”
空氣陷入詭異的沉默,只有鍋裏的菜還在刺啦刺啦響,甚至冒出危險的濃煙。
“康康,糊了……”
外面忽然傳來急促的拍門聲。
“我去開門。”呂穗馬上跑出廚房,借着背身的工夫抹掉眼眶裏含着的水汽。
廚房的煙真是太熏了。
“誰呀?”
呂穗從門鏡裏往外看,可是門口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
“呂穗住這是不?開門!”
拍門聲更響了,好像還不止一個人。呂穗握在門把上的手突然卸了力氣。
這些人,看起來怎麼像來找她打架的?
“康……”
離他遠點。
呂穗步步後退,正好被一座人牆攔住。
“誰啊?怎麼不開門?”
康稷川把呂穗拉到身後,打開了那扇幾乎要拍出坑來的門。
“誰啊?大晚上砸門幹什麼?”
門口站着三個人,一個寸頭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身材瘦削的卷發女人,以及尹紅。
呂穗眼前一亮,“你怎麼這麼快就來找我啦?”
她在三個人之間來回打量,果然發現這兩個大人和尹紅長得有點像,應該是她的爹娘吧。
平時都是看尹紅在地裏幹活,她的爹娘還真沒怎麼露過面。呂穗放下戒備,從康稷川身後鑽出來,“哎呀,康康的肉做少了,好像不夠分。”
就算她把自己那份省出來,也不夠三個人吃啊,尹紅第一次來串門子,不吃飽怎麼行?
“要不……”
“別廢話了,剛上你家找都沒人。要不是你鄰居說你結婚搬這來,咱都沒處說理去。”
卷發女人火冒三丈,半個身子直接從門口擠進來,順便把後面一直低着頭的尹紅推到了最前面。
“你就是她老公?”尹紅娘上下掃了康稷川一眼,“是在他們學校當老師那個吧?”
康稷川一頭霧水,只感覺到來者不善。
“我是,怎麼了?”
“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
尹紅娘直接把尹紅的外套撩起來,露出少女雪白的肚皮,上面赫然幾道青紅交錯的印。
“你那個癲子老婆,在學校發瘋把咱家姑娘打了,你看看這打的,後背上還有呢。”
她強勢地把尹紅背過去,還想讓尹紅把整個後背都露出來。
可尹紅一直死死按着小背心的扣子位置,生怕自己的內衣走光。
“以前咱家孩子沒上學的時候就受癲子氣,現在老老實實在學校念書呢,還被人走後門追到學校裏找事!就可俺們窮的欺負唄?”
尹紅爹的情緒也激動起來,哭喊着就要往地上坐。
康稷川的腦袋嗡嗡響,平時的沉重冷靜好像突然隨風散了。
“我沒有,我沒打她!”
呂穗拼命回想着白天發生的一切,她是睡了一會兒,腦袋有點暈,可記憶都很清楚啊。
尹紅卡住,她來救,應該就是拍了她幾下嘛,哪能傷的這麼重?
“是尹紅她嗓子卡——”
尹紅突然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哭喊,抱着膝頭蹲在了地上。
“你看看!這給孩子都嚇成啥樣了?我可憐的娃呦。”
呂穗急切辯白:“誰嚇她了,你們幹嘛冤枉我?她自己吃東西卡着了,我才給她拍背來着,我救的她。”
“你看看,承認了吧!什麼拍不拍背的,就是對俺家小紅動手了!”
尹紅娘的手一下下往尹紅背上撲棱,“是在廁所不,有同學看見你們是吧?”
呂穗急火攻心,沖上前就要拉尹紅對質。尹紅爹娘也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大,哆嗦着往後退。
“還想打我們是吧?老師的瘋媳婦打學生,還有沒有公道王法了?”
康稷川趕忙抓住呂穗的兩條胳膊把她往回拖。
“咱們都冷靜點,一句一句說。大叔大娘,你們希望我們怎麼解決?”
“呵。”尹紅娘捋了捋頭發,像是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拿錢,我們要帶小紅去縣裏醫院檢查去。”
“是啊,誰知道有沒有敲出毛病?那前胸後背都是內髒多的地方,要是骨折了一年半載才能好。嚴重了個都不長了。”
尹紅爹指着自己的內髒位置胡亂分析,跟尹紅娘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搭腔。
“俺們要去城裏,拍愛可思光。”
“對。”
呂穗被他們描述的可怕場景嚇到,她當時的力氣大嗎?
應該不小,爲了能讓尹紅把東西吐出來,她根本沒想那麼多。會傷到骨頭和肚子嗎?
尹紅那麼瘦,青那一大片估計疼死了。
“我不是……”
呂穗一直看着尹紅,希望她能陪她一起還原一下當時的情景,可尹紅什麼都沒說,只是蹲在那哭個不停。
是疼哭的,還是爲了賴她在演戲呢?
如果答應了,豈不是背了這個打人的名聲?
康稷川突然開口,打破僵局:“行,我們帶孩子去檢查一下,免得身體出什麼毛病。”
“康康!”
他怎麼能那麼輕易就應允他們的要求?
呂穗的心好像破了道口子,呼呼灌着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