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岐拎着外套出來,林向秦人已經不見了。
他看着空蕩蕩的走廊,“人不高,腿倒騰得倒挺快。”
秦硯川跟在他屁股後邊出來,“歧哥,你這招太狠了,攪和了她的好婚事,林向秦現在肯定要被你給氣死了!”
路岐嫌棄地把他勾在自個兒肩膀的手拿開,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咬在唇邊,語氣輕描淡寫,“是她應該給我點炷香,三跪九拜地好好感謝我助她遠離渣男。”
“呵呵,我看下次你遇到她還是繞着走吧,還給你燒香,我怕到時候是給你自個兒點蠟。”
毀人姻緣,不共戴天啊,秦硯川覺得他們有的鬧。
“不過現在她爹沒了,未婚夫飛了,媽還住院,是自顧不暇,也沒時間跟你較真兒。”
秦硯川問,“你去哪兒啊?”
說話間路岐走了。
“困,回家補覺。”他將外套扔肩上。
——
市中心醫院。
病房外,林向秦用粉餅遮住臉上的巴掌印,直到看不出什麼痕跡,才對着化妝鏡擠出一抹漂亮的笑容。
只是拎着包走進病房時裏面空無一人。
她神色一慌,在衛生間找了個遍兒沒找到人,又跌跌撞撞地跑出病房。
剛抓住一個護士着急地問媽媽去哪的時候,身後傳來女人溫和的笑聲:
“是,我女兒是學珠寶設計的,她設計的珠寶明星都搶着戴呢。”
林向秦轉身看向不遠處,女人穿着病號服,瘦弱的身體在裏面空空蕩蕩的,長發在腦後挽了個鬆鬆的髻,露出優雅的頸線。
林向秦鬆了口氣,緩慢地放開護士,說了聲‘抱歉’,。
溫書慧眉眼含笑,彎腰摸了摸因爲化療而剃光頭發的小姑娘的腦袋,那雙長年握着設計筆的手,手背上是隔了很遠也能看到的留置針。
“等你病好了,我讓你林姐姐幫你設計一條獨一無二的項鏈。”
小姑娘臉上沒有血色,深凹的眼睛卻雪亮,“真的嗎,那我戴上是不是也能像大明星一樣漂亮!”
溫書慧剛點了下頭,身側站來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
男人兩根手指拎着水果籃,鬆懶地替她回答,“當然了,不過你肯定比大明星還要漂亮。”
溫書慧詫異地看着身邊的男人。
林向秦眉心擰成結,快步走過去。
“漂亮哥哥,你說真的嗎!”
被誇的小姑娘開心地捧起臉。
路岐提唇,“漂亮哥哥是實誠人,從來只說實誠話。”
“那我好好治病,要戴林姐姐設計的項鏈。”小姑娘不害怕化療了,拉起媽媽的手,“媽媽,我們去化療室吧,我要快快好起來!”
小姑娘的母親沖溫書慧和男人感激一笑。
溫書慧目送母女倆離開,隨即驚奇地看身邊的路岐,“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路岐笑回,“剛回。”
“高了,帥了,白了。”溫書慧正誇着,被走過來的林向秦一把拉過去。
路岐瞧了眼她虎視眈眈的眼神,略微彎唇,才回溫書慧,“也就您這麼慧眼識珠。”
林向秦警惕,“你來幹什麼。”
溫書慧拽了拽她的胳膊,無奈道,“還用問嗎,阿歧拎着果籃,肯定是來看我的啊。”
溫書慧沒結婚的時候,就跟路岐的母親是閨蜜。
但路岐的母親十五年前消失了,至今音訊全無。
“阿歧,跟阿姨說說,在國外過得怎麼樣?”溫書慧拉着路岐的手朝病房走。
路岐順手把果籃丟到林向秦懷裏,“拎着啊,有點眼力見兒。”
被迫抱着果籃的林向秦瞪他,眼神警告他最好不要亂說話!
路岐看她一眼,扭頭跟溫書慧告狀,“阿姨你看她,老瞪我。”
溫書慧看她,林向秦仰頭翻了個白眼,他就愛跟她媽告狀,拎着果籃先進了病房。
“你們兩個……”溫書慧無奈。
路岐低頭,笑着應溫書慧的話,“您放心,我一切都好。”
回到病房,溫書慧躺在病床上,林向秦給她掖好被角。
溫書慧蒼白的嘴唇動了動,“他籤字了嗎?”
林向秦的手微頓,輕輕“嗯”了一聲。
溫書慧沉靜了好幾秒,“那就好,籤了就好。”眼神卻在短短幾秒之間黯淡下來。
林向秦從包裏翻出離婚協議拿給她。
溫書慧看着上面熟悉不過的籤名,似在透過這個名字看向過去……
後背靠在枕芯,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氣力,臉色沒有血色,但依舊勉強笑着。
“幸好籤了,省事了。”看向女兒,“華璟,我和你爸各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這兩天,我把我名下的股份轉到你名下,雖然我跟你爸要離婚了,但他是疼你的,而且你和沈家的婚姻在,看在沈家的面子上,他也不可能把他名下所有的股份過給那個女人和她孩子,所以到最後,你的股份一定是華璟最多的。”
溫書慧考慮最多的還是林向秦。
只是她還不知道,沈家已經退婚,而且看上了那個私生女林曉汐。
一天之內,她已經成了整個海市的笑話。
“媽……”鼻尖的酸澀沖到眼眶,林向秦強忍着,“我不稀罕什麼股份,我只要你好好的。”
“傻瓜,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溫書慧捏捏她的臉,“離婚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林向秦馬上應,“就是,您這麼年輕漂亮,等出院,我就給您介紹幾個帥大叔!”
溫書慧不滿意地哼了聲,“好啊,就介紹大叔?不介紹個年輕點兒的啊?”
林向秦嘀咕,“我這不是怕後爹比我將來的男朋友還年輕嗎。”
路岐在一旁聽得悶笑,“放心阿姨,我身邊多得是優質男青年,咱們從東方到西方,從北美到南美,各種類型應有盡有,包您滿意。”
溫書慧聞言笑起來,“還是阿歧懂事。”
溫書慧要喝水,水壺空了,林向秦準備燒水,溫書慧卻讓她出去打水。
林向秦聽出這是要支開她的意思,也沒多問,拎着水壺離開病房。
等人走了,溫書慧才看向路岐,“聽說,路家還在找你媽媽……有消息了嗎?”
路岐的母親十五年前失蹤後,路家動用了所有關系尋人卻至今依舊一無所獲。
路岐笑得不大走心,“還沒,隨緣吧,一個人要是想躲,有一萬種讓人找不到的方式。”
溫書慧看路岐失落的樣子,嘴邊的話猶豫半晌,手指捏了下,還是把話咽了回去,“當年她離開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我知道。”路岐無所謂的態度,“您不用安慰我,沒她的這些年,我不是照樣過得挺好嗎。”
路岐把果籃拆了,拿起水果刀,隨便挑了個蘋果削。
溫書慧嘆氣,“別人都說你媽媽的失蹤跟我有關,說你因此在記恨我,可他們卻不知道你每次回國都來看我。”停頓幾秒,“阿岐,如果那些傳聞是真的,你會怨我嗎?”
路岐削蘋果的手微頓,緩慢抬眸,忽然笑了下,“所以真的跟您有關嗎。”
溫書慧神色復雜,但依舊搖頭。
“那不就得了。”紅色的果皮在他骨節分明的指尖滑動,看起來賞心悅目,“就算跟您有關,其實也沒什麼,腿長在她身上,她去哪都是她的自由。”
許是這話題有些沉重,溫書慧不再說了。
蘋果已經削好。
路岐切成了小塊,放進盤子裏,又翻找出來叉子,彎腰遞給溫書慧。
低頭時領口裏的吊墜露了出來,溫書慧看到了。
她笑說,“沒想到這個墜子你還戴着。”
路岐低頭看了眼吊墜,把東西不自然地放回了領口,只剩一截黑色皮繩在線條漂亮的鎖骨處,“這我隨便戴着玩的。”
溫書慧懷念,“當年我和你媽去寺廟祈福,老方丈送了我們一塊玉佩,那時候我懷着向秦,榛榛懷着你,榛榛把玉佩一分爲二,半塊留給你,半塊留給向秦,當作紀念,只不過向秦這孩子粗心大意,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那半塊給弄丟了。”